專訪建築師藤本壯介 台南華麗轉身 生活軌跡與新舊建築的交織

近年來炙手可熱的台南佳佳西市場旅店,屋裡屋外處處可見各種設計巧思,其中以樹屋為概念設計的樓梯空間出自於國際知名的自然派建築師──藤本壯介。在出生於日本北海道、以東京為據點的藤本壯介眼中,台南是什麼模樣呢? 


大約7、8年前藤本壯介與打開聯合工作室合作,參與了佳佳西市場旅店的梯間設計;接下來的JJ99 Youth Hostel老屋翻新,以及咖啡空間再造的邀約相繼而來,近幾年平均2、3個月就會造訪台南一趟,在頻繁的接觸下對台南土地產生了情感,進而參加了台南市立美術館的國際競標。雖然該案沒有獲得評委的青睞,但豐富了其對台南的認識。藉由這次的專訪,分享藤本壯介以建築師的眼光對於台南城市及建築的觀察與體會。 


台南其實很巴黎!?
有很多人定位台南像日本京都,因為同樣是歷史悠久的古都,人文薈萃,時代的累積造就了現在獨特的深厚底蘊。但看在活躍於世界建築界的藤本壯介眼裡,台南其實很巴黎!?


「我很喜歡台南街道間瀰漫的質樸風情,特別是小巷弄裡的空間非常有魅力。綜觀台南的街道配置,幾條大路放射狀地從圓環向外延伸,圓環系統間以棋盤式街道相接;大街衍生出無數蜿蜒的小巷小弄,轉進內街後別有洞天,形成一種全然不同的街道空間感受。雖然規模尺度不同,但這樣的道路布局和城市行走經驗和巴黎很相近,而台南又多了亞洲的溫暖氣候和風韻,非常獨特。多次造訪台灣各個城市的藤本,特別喜歡在台南的小街巷間遊走,看著質樸的房舍和曲徑小巷,感受獨特的台南風情。

 

「相對於台北的繁華和台中街區的廣闊和高度現代化發展,台南這座城市小巧精緻,古今氣氛自然融合,獨樹一格。舊屋新築的手法也非常傑出,例如日據時代的林百貨有著早期日本以歐洲為樣本對現代建築的美好想像,在台灣生活型態的洗禮下,適切地翻修樣貌。我主要的活動據點東京也是新舊交雜的城市,但台南經驗給了我很多啟發。」 


模糊巷弄與建築界線
因為台南夏日的炎炎日頭和多雨的天氣,很多建築物都有騎樓或遮陽屋簷的設計,這在亞洲國家並不稀奇,但藤本在台南感受到這種建築形式融入當地生活色彩和現代化元素後所呈現的成熟的發展完型,也從中梳理出和自己的建築概念相通的特質。


有點難完全地界定騎樓在建築單體上的內外定位,內部空間或外部環境的那條線很曖昧,就像我一直以來的作品中,總是希望將外部自然環境或街道氣氛延長至室內一樣,盡可能地模糊裡外間的那條界線。


這也啟發了藤本在佳佳西市場旅店的樹屋樓梯間,和籌備中的JJ99 Youth Hostel設計方向。「JJ99 Youth Hostel的改建雛型是一間普通的水泥樓房,留下建築結構框架後思考著如何展現台南的街區魅力,索性將城市空間氛圍立體化後配置在樓層之間。除了在一樓打出原本沒有的騎樓空間,反向操作建築物構成城市景觀的現象,JJ99 Youth Hostel將台南的城間景色植入建築物之中,讓街道延伸到建築內,自然和人工的全面融合。」 


老屋新築 著眼於改變人的流動
然藤本較少接觸老屋新築,但在面對舊有建築的文理脈絡時,除了思考如何保存、包裝原有的韻味,更著眼於對當下使用者的行為所產生的影響,成為其台南市立美術館競圖提案的重點之一。


「位在孔廟旁的基地原本是一座公園,希望在滿足美術館功能之餘,還是能保留開放感,同時解決日照強烈多雨的氣候課題,融入台南街區輪廓和孔廟的歷史。設計提案中拉出一個大屋頂,上方藉由改變城市樣貌輪廓樹立其地標性,下方形成一個遮陽避雨的開放空間,確保人的流動性不受阻礙。對在台南城市間遊走的人們而言,不是多了一個新的目的地,而是一個行程中必經的中繼站,拉引整個城區的動線,以美術館為中心成為人流集散的新節點。」


在地生活軌跡 積累出迷人空間感
受訪後沒幾天又將再度啟程造訪台灣的藤本壯介,與我們分享了他眼中台南的獨特可愛之處:「建築的體感經驗,除了空間感,歲月累積下的時間體驗也很重要。台南巷弄間融入了當地的生活軌跡,展現其歷史風華和人文脈絡,在街區中的遊走經驗成為台南最引人入勝的關鍵!」

 


完整報導請見「La Vie 2015年 1月號 第129期 台南--贏在講究好本事」


文:高綺韓 攝影:Shinka、婠玥 圖片:藤本壯介、藤本壯介建築設計事務所

專訪插畫家陳姝里:玩泥弄土,捏出一顆自由的心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對我而言,創作不會總是有很強烈的意圖。」一開口,陳姝里如此輕描淡寫,卻正好道出她在藝術創作之路上「自然而然」轉向陶藝的關鍵。過去十餘年,她穿梭在插畫與平面設計之間,也因此在插畫界中闖出一番成績。只是,日復一日,面對形形色色的客戶需求,她漸漸無法沉浸在「純創作」的心流之中。「會去捏陶,就像是一種自然轉換的過程,因為當時的我,很需要自己的空間,不僅是實體的空間,心理也是……」

創作的起點

日光穿過半掀的調光簾透進屋內,落在工作桌上散落的色紙碎片。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偶然被陳姝里收了起來,並衍生出她的創作系列:《拾獲物》(found object)。

「這些色紙碎片是剪紙過程中剩餘的材料,本來應該要被丟進垃圾桶的,但我覺得這些造型不一的圖形,其實更吸引我。於是我就把喜歡的碎片變成新的創作素材,拼貼出《組合》這系列作品。」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偶然出現的碎紙片,意外帶給陳姝里更純粹、單純的創造樂趣。平時面對繁雜的平面設計與插畫工作,容易使她陷入過度的計畫與目的性。然而在這些碎紙片面前,心思卻能回到最初的空白。「這些剪紙碎片構成的創作,我叫它們『小雕塑』。某一天,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把這些平面的紙片,變成立體的作品,可以怎麼呈現?」

可以說是記憶使然,陳姝里立刻想到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創作手法:陶作。原來,陳姝里的舅舅是陶藝家,小時候陳姝里在過年時會去舅舅的工作室玩陶。大學也修過一學年的陶藝課,所以捏陶對陳姝里來說並不陌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捏陶,也是在捏塑自己的心

捏陶看似閒適,但她苦笑說自己其實沒什麼時間可以閒下來,大部分時間被工作填得密不透風。後來有了小孩,時間又被分割得零零碎碎。「以前我可以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但自從女兒出生,人生又多了一種角色和責任。生活一直處在停不下來,不斷忙碌、擔心的狀態。」

漸漸地,她感覺快被外界的人事物塞滿,內心沒有了自己的位置⋯⋯「我喜歡創作,但成為媽媽之後,時間變得很破碎,加上疫情嚴重的那年,我24小時育兒,一天也許只有30分鐘的空檔。但我還是想創作,我需要創作。我內心知道,若再不撥一點時間給自己,我會失控。」

在這個掙扎的時刻,陳姝里接觸到陶藝,摸到陶土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觸覺帶我回到小時候,在家門口玩泥巴,把泥土捏成球。手中握著泥球,我好滿足。而捏陶的時候,我又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快樂。」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放下執念,享受不可控

對陳姝里而言,不論是紙片創作、插畫,或是後來的雕塑、捏陶,本質都相通。她喜歡組合與拼貼,就像剪紙的碎片可以重新拼出新的造型;陶土也是如此,需要一塊一塊地塑造、連結,再進窯燒製。

然而,創作不總是順利。偶爾作品會在燒製過程中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或是不如預期。但她並不懊惱,反而樂於接受這種「不可控的成果」。「把錯誤留給媒材」是她打破完美、走向自由的一步。

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樣作品。陳姝里試著把那個作品立起來,但隨即就倒下去:「這是一個立不起來的作品,我取名為《水平》。它也是我把剪紙碎片立體化的成果,本來想把陶土實心的部分挖除,讓作品平衡站起,沒想到作品還是無法站立。由垂直站立的狀態變成只能水平擺放。似乎是要我放下執念,接受它最後的狀態。」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她笑笑地繼續說:「所以這是一個失敗的作品嗎?我不這麼認為。或許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失敗品。但我卻因此看到,它有其他呈現方式。不只《水平》,我也有其他作品燒完後乍看不喜歡,但時間一久卻慢慢能夠欣賞它美的地方。」

陳姝里在大眾認知的「失敗」與「錯誤」中找到了另一種未曾想像的美。特別是當陶藝作品最後出窯時,會帶來無預期的驚喜或驚訝。她脈脈望著層架上的陶盤說道:「我好像也能更坦然面對生活中的不可控了呢!」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洪孟樊

攝影 / 林家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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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afur書單×6:餵養你的靈感

 

❶ 《Is a River Alive?》

Robert Macfarlane|2025

土地是否能擁有人格權?Olafur觀察到台灣也正處理這議題,賦予河流或山脈人格權,自然界便也有了自我保護的法理基礎。

《Is a River Alive?》,Robert Macfarlane,W. W. Norton & Company,2025。(圖片來源:W. W. Norton & 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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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Conflict Is Not Abuse》

Sarah Schulman|2016

資深酷兒運動者直面當代痛點:我們太快將不適貼上受害標籤?這部挑釁之作解構二元對立思維,呼籲重新思考責任與修復。

《Conflict Is Not Abuse》,Sarah Schulman,Arsenal Pulp Press,2016。(圖片來源:Arsenal Pulp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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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山之生》

Nan Shepherd|1977(中譯版-新經典文化|2019)

手稿沉睡30年後,這位蘇格蘭女作家畢生的登山札記才問世。她以詩人之眼凝視高地荒原,成為自然書寫的經典。

《山之生》中譯版,Nan Shepherd,新經典文化,2019。(圖片來源:新經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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❹ 《The Discovery of Slowness》

Sten Nadolny|1983

海軍傳奇在冰天雪地中尋找西北航道,天生行事緩慢卻屢建奇功,挑戰效率至上的現代迷思。

《The Discovery of Slowness》,Sten Nadolny,Penguin Publishing Group,1997。(圖片來源:Penguin Publishing Gr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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❺ 《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

Bessel van der Kolk|2014(中譯版-大家出版|2017 )

這本書顛覆創傷研究的既有認知, 認為痛苦不只存在腦海,更銘刻在 身體之上,重新思考療癒的定義。

《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中譯版,Bessel van der Kolk,大家出版,2017。(圖片來源:大家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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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The End of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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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氣候變遷尚未被關注之時,McKibben便已提出獨立於人類之外的「自然」已不存在,我們需要重新審視與環境的關係。

《The End of Nature》,Bill McKibben,Random House Trade Paperbacks,2006。(圖片來源:Random House Trade Paperbac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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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afur Eliasson,柏林。(攝影:Vidar Logi, 2024|Courtesy of CIRCA © 2024 Olafur Elias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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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拉弗.埃利亞松 Olafur Eliasson

冰島-丹麥藝術家,1967生於丹麥哥本哈根,工作室位於柏林。作品探索藝術與世界的廣泛連結。自1997年起,他的個展陸續於世界各大美術館展出,創作形式涵蓋裝置、繪畫、雕塑與攝影,以其挑戰感知並強調環境共創的展覽與公共裝置,在國際藝壇享有盛譽。2003年,他在倫敦泰德現代美術館的渦輪大廳創作《The weather project》,以迷霧籠罩的巨大發光「太陽」創造沉浸式體驗。2008年,他在曼哈頓與布魯克林沿岸建造了四座大型人工瀑布,呈現於《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計畫中。埃利亞松亦透過藝術探索氣候變遷的議題,例如2014年,他將格陵蘭冰川的碎冰帶至哥本哈根市中心,隨後2015年在巴黎、2018年於倫敦再次展出此《Ice Watch》計畫,讓路過的民眾得以親手觸摸來自格陵蘭的冰川碎片,見證冰川融化消逝的脆弱過程。2012年,創立社會企業「小太陽」(Little Sun),並持續參與其發展至2024年。2014年,他與Sebastian Behmann共同成立Studio Other Spaces,這是一間專注於藝術與建築的創作機構。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7月號《Olafur Eliasson藝術特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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