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德國藝術家Thomas Demand:從311核災到川普就職,拍下1:1紙牌屋挑戰歷史記憶

專訪德國藝術家Thomas Demand:拍下紙牌屋,雕塑歷史記憶

Thomas Demand 究竟是攝影家、模型家,還是雕塑家?或許都是。他以紙張製作歷史與日常場景的 1:1 模型,卻堅持拍攝後不保留就銷毀,藉此探問我們對歷史的記憶是否真確可靠。他的大型巡迴展《歷史的結舌》即將在臺北市立美術館登場,〈花見〉壁紙滿布一樓展廳入口,似櫻花又非花的錯覺將漫漶觀眾的感官。

生於美術與建築世家,Thomas Demand從小陶養出對藝術與空間的敏銳直覺。他曾在德國著名的攝影家搖籃——杜塞道夫藝術學院就讀,但當時卻以雕塑為主修。他起初只是為了記錄作品而自學攝影,直至1993年,才確立「拍攝紙雕塑」的創作模式。「當我在藝術學校開始製作雕塑時,我並不確定自己要投入這領域多久,所以選擇使用非常輕便、便宜、短暫且普通的材料來創作,這樣即使必須與作品告別也不會讓我心碎或破產。」雕塑的儲存空間令人頭痛,而且他的生涯經常移動,紙在表達理念後即可拋棄,需要時再重新製作,對他而言是輕巧而優雅的作法。

2011年〈控制室〉再現該年日本311震災後,福島核電廠控制室天窗面板崩落的畫面。(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2011年〈控制室〉再現該年日本311震災後,福島核電廠控制室天窗面板崩落的畫面。(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紙是如此容易取得、便宜且無所不在的材料,Thomas形容,「每個人每天手中至少都會有一張紙,有時我們甚至會以雕塑的方式使用它,比如把一封寫壞的信揉成一團丟掉,沒有兩個紙團會完全相同。」紙的質地喚起人們視覺與觸覺記憶中,那份熟悉不過的親切感受。當被問及為何總是在拍下模型後全部銷毀,不嘗試保留並展示時,他反問:「你不需要看到一個魔術師從帽子裡變出白兔的內部過程,對吧?」他相信藝術本就源於想像,攝影留下的雕塑紀念照片,正賦予觀眾想像空間。

Thomas也經常注意紙如何被人運用,如2017年〈文件夾〉是該年美國總統川普在紐約舉行的就任前新聞發布會畫面。(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Thomas也經常注意紙如何被人運用,如2017年〈文件夾〉是該年美國總統川普在紐約舉行的就任前新聞發布會畫面。(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巡展於2022年中國上海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花見〉壁紙作品。(圖片提供: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巡展於2022年中國上海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花見〉壁紙作品。(圖片提供: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以紙模型翻寫歷史與記憶

談到巡迴展《歷史的結舌》(The Stutter of History) 的命名緣起,Thomas說明,就像歷史學家在編纂編年史時,必須銜接各個關鍵事件點,可過程中那些點與點之間,實際上可能什麼都沒發生,而這些空白最後會被新的解讀填補上去。尤其在20世紀後,大眾媒體影像已經揮之不去,人們記憶中的時間是緩慢流動、逐漸褪色的,似乎與全球媒體的快速步調形成對比,創作者面對這樣的歷史張力一時也難以說清。「結舌是無法控制的,唯一能有效對話的方式,就是耐心等待結巴的人把話說完。」重製歷史影像的方式貫穿了他的創作生涯,他著迷於那些表面之下暗藏另一層故事的媒體照片,像是他重現揭露美國政府監視計畫的吹哨人Edward Snowden在俄國尋求庇護時暫時居所的〈避難所〉 (2021),「這些作品引發我們思考:記憶是如何被保存的?影像如何引導著我們的認知?什麼樣的呈現方式會讓我們覺得一個影像是『真實』的?這些思考又反過來影響我們如何理解和認識這個世界。」

2021年〈避難所 II〉重現揭露美國政府監視計畫的吹哨人Edward Snowden,在俄國尋求庇護時的暫時居所。(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2021年〈避難所 II〉重現揭露美國政府監視計畫的吹哨人Edward Snowden,在俄國尋求庇護時的暫時居所。(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有趣的是,他堅持打造1:1等比例的紙模型。「製作小型模型雖然比較容易,但這會讓你像獨眼巨人或超級英雄般俯視你製作的物件,這就是為什麼玩具屋、建築模型等總是具有誤導性。」在手作過程中,他得以充分運用他對現實世界的全部感知與理解,超越對紙張媒材、藝術形式表面的探索。乍看之下,Thomas的影像彷彿就是那些新聞照片的原樣,然而細看後,會發現他清空人的活動痕跡與特定細節,同時,鉛筆跡、紙張摺痕等痕跡卻被刻意保留,呈現出與真實世界迥異的質地。他倒不是要愚弄觀眾,而是想打造「虛假即真實」的觀看經驗,「我想讓你理解這個世界的某些面向及其被描繪的方式,進而能夠反思自己的經驗、感知與記憶是如何建立的。」

2006年〈石窟〉,其後重現為在義大利米蘭Fondazione Prada永久展出的〈怪誕的過程〉(Grotesque Process),是完整留存下他檔案陳列、模型與拍攝場景的難得特例。(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2006年〈石窟〉,其後重現為在義大利米蘭Fondazione Prada永久展出的〈怪誕的過程〉(Grotesque Process),是完整留存下他檔案陳列、模型與拍攝場景的難得特例。(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以手作開啟建築與藝術的對話

「隨著社群媒體的發展,我們對攝影媒介的認知有了新的轉變, 人們開始以更為主觀的方式來消費和傳播那些生活瑣事與日常經驗的影像。」Thomas認為,現在人人都能用手機上傳快照,令影像成為浩瀚海洋,帶來了深遠的衝擊。「有趣的是,當數位化讓影像更容易操作時,攝影不僅沒有消亡,反而迎來新的發展。」於是,2008年前後,他開始研究這些個人且私密的日常影像,以自己手機照片為基礎創作《日常》系列。Thomas形容它們就像簡練的日本俳句,所有象徵、意涵都內蘊於影像中,不用更多解釋了,開放給觀眾感受那份詩意。例如〈日常#22〉,「那冰淇淋杯自信地佇立在信箱上,遠比一次性容器該有的樣子更顯堅實,引人注目的紫色和綠松石色顏色組合在夕陽下散發著獨特的光彩。」他認為日常片段就存在於歷史事件的縫隙之間,正如法國作家普魯斯特從中提煉出深刻的記憶與感受,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片刻,就是人們所擁有的一切。

2014年〈日常#22〉。(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2014年〈日常#22〉。(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靜態影像無法表達的,他則陸續製作12部動畫和短片,這次展出的其中兩部作品不乏幽默詮釋。 《太平洋豔陽號》(2012)的靈感來自一則YouTube上廣為流傳的,遊輪因暴風雨劇烈擺盪、桌椅物品左右亂移的監視器錄影,「我被它彷彿精心編排過,卻又充滿隨機性的畫面深深吸引,讓我聯想到迪士尼早年的動畫特效,就像《魔法師的學徒》中掃帚走下樓梯的經典一幕。」至於《氣球》(2018)飄蕩的影片,則是受一段美國加州生日派對的Instagram短片啟發。對Thomas而言,他虛構的攝影創作是現實的影子,「《氣球》完美解釋了柏拉圖洞穴寓言的概念,只是以更貼近日常生活的方式呈現。」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出動態影像作品《太平洋豔陽號》。(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出動態影像作品《太平洋豔陽號》。(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出動態影像作品《氣球》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出動態影像作品《氣球》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在建築與藝術的邊界游移

Thomas觀察到,一些建築師對電腦渲染出的完美演算感到倦怠,轉而關注手作過程中的激盪,正好與他產生對話。他早在2010年就跨足建築領域,與倫敦建築事務所Caruso St John在瑞士蘇黎世構思〈釘子戶〉(Nagelhaus)公共裝置,到了2022年他們順利在丹麥完成以紙製品為靈感的「三重狂想」(TheTriple Folly)展館。2011年,他也在洛杉磯蓋蒂研究所駐留期間,開始拍攝美國建築大師John Lautner的建築模型,後來更與Rem Koolhaas、SANAA等建築名家合作,發展為 《模型研究》系列。

2020年《模型研究4》系列〈椋鳥〉。(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2020年《模型研究4》系列〈椋鳥〉。(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Thomas Demand, VG Bild-Kunst, Bonn.)

他強調:「那些不是為展示給客戶而精心製作的完美模型,而是他們在內部溝通和設計過程中使用的粗糙模型。」他更感興趣的是發掘建築師的思考軌跡。近年Thomas也善用大型壁紙與展場空間對話,像是滿盈北美館一樓展廳入口的〈花見〉(2014)、鋪滿展牆成為其他作品背景的〈圓管〉(2018),真實與虛幻交錯的視覺效果模糊了展間之間的界限,「這樣的空間設計既能讓觀眾沉浸其中,體驗影像的人為建構感,又能清楚理解各個元素是如何交織在一起的。」

巡展於2023年法國巴黎國立網球場現代美術館,牆面即是壁紙作品〈圓管〉。(圖片提供:Jeu de Paume / François Lauginie)
巡展於2023年法國巴黎國立網球場現代美術館,牆面即是壁紙作品〈圓管〉。(圖片提供:Jeu de Paume / François Lauginie)

然而,科技不斷迭代,Thomas是否曾擔心過紙張「承載內容」的功能會被新科技取代,像是AI生成影像?這讓他想起數位攝影剛出現時,許多人也預言那將是攝影的終結。他不否認AI令人著迷的一面,但也指出其局限。由於AI的運作機制,它將不斷自我複製,「AI非常無趣,就像在迴聲室裡待上一週,它既無法賦予藝術真正的意義,也無法與人類的核心情感產生共鳴。」可AI透過整合龐大的人類資料庫,卻也揭示許多人類認知上想像不到的複雜性。他坦言,這樣的科技終將顛覆人類仰賴長期積累與激盪的藝術創造過程。不過,正如他從與建築師的對話中得到啟發,「我們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就是重新反思什麼是奢侈品的意義,並透過影像創作,讓手作的價值比起量產化的影像更受青睞。」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北美館《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展場照。(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策展人道格拉斯.佛格(Douglas Fogle)、藝術家托瑪斯.德曼(Thomas Demand)。(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策展人道格拉斯.佛格(Douglas Fogle)、藝術家托瑪斯.德曼(Thomas Demand)。(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Thomas Demand

1964年生於德國慕尼黑,現居柏林與洛杉磯。自2011年起擔任德國漢堡美術學院(HFBK)雕塑系教授。經常從歷史或社會事件取材,以紙張和硬紙板製作實物尺寸模型場景,拍攝後再將模型銷毀,探討攝影的客觀性與現實重現之間的張力。曾於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柏林新國家美術館等國際重要美術館舉辦個展,並代表德國參加2004年聖保羅雙年展。

《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

展期|2025.01.18-05.11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一樓1A、1B展覽室

專訪插畫家陳姝里:玩泥弄土,捏出一顆自由的心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對我而言,創作不會總是有很強烈的意圖。」一開口,陳姝里如此輕描淡寫,卻正好道出她在藝術創作之路上「自然而然」轉向陶藝的關鍵。過去十餘年,她穿梭在插畫與平面設計之間,也因此在插畫界中闖出一番成績。只是,日復一日,面對形形色色的客戶需求,她漸漸無法沉浸在「純創作」的心流之中。「會去捏陶,就像是一種自然轉換的過程,因為當時的我,很需要自己的空間,不僅是實體的空間,心理也是……」

創作的起點

日光穿過半掀的調光簾透進屋內,落在工作桌上散落的色紙碎片。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偶然被陳姝里收了起來,並衍生出她的創作系列:《拾獲物》(found object)。

「這些色紙碎片是剪紙過程中剩餘的材料,本來應該要被丟進垃圾桶的,但我覺得這些造型不一的圖形,其實更吸引我。於是我就把喜歡的碎片變成新的創作素材,拼貼出《組合》這系列作品。」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偶然出現的碎紙片,意外帶給陳姝里更純粹、單純的創造樂趣。平時面對繁雜的平面設計與插畫工作,容易使她陷入過度的計畫與目的性。然而在這些碎紙片面前,心思卻能回到最初的空白。「這些剪紙碎片構成的創作,我叫它們『小雕塑』。某一天,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把這些平面的紙片,變成立體的作品,可以怎麼呈現?」

可以說是記憶使然,陳姝里立刻想到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創作手法:陶作。原來,陳姝里的舅舅是陶藝家,小時候陳姝里在過年時會去舅舅的工作室玩陶。大學也修過一學年的陶藝課,所以捏陶對陳姝里來說並不陌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捏陶,也是在捏塑自己的心

捏陶看似閒適,但她苦笑說自己其實沒什麼時間可以閒下來,大部分時間被工作填得密不透風。後來有了小孩,時間又被分割得零零碎碎。「以前我可以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但自從女兒出生,人生又多了一種角色和責任。生活一直處在停不下來,不斷忙碌、擔心的狀態。」

漸漸地,她感覺快被外界的人事物塞滿,內心沒有了自己的位置⋯⋯「我喜歡創作,但成為媽媽之後,時間變得很破碎,加上疫情嚴重的那年,我24小時育兒,一天也許只有30分鐘的空檔。但我還是想創作,我需要創作。我內心知道,若再不撥一點時間給自己,我會失控。」

在這個掙扎的時刻,陳姝里接觸到陶藝,摸到陶土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觸覺帶我回到小時候,在家門口玩泥巴,把泥土捏成球。手中握著泥球,我好滿足。而捏陶的時候,我又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快樂。」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放下執念,享受不可控

對陳姝里而言,不論是紙片創作、插畫,或是後來的雕塑、捏陶,本質都相通。她喜歡組合與拼貼,就像剪紙的碎片可以重新拼出新的造型;陶土也是如此,需要一塊一塊地塑造、連結,再進窯燒製。

然而,創作不總是順利。偶爾作品會在燒製過程中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或是不如預期。但她並不懊惱,反而樂於接受這種「不可控的成果」。「把錯誤留給媒材」是她打破完美、走向自由的一步。

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樣作品。陳姝里試著把那個作品立起來,但隨即就倒下去:「這是一個立不起來的作品,我取名為《水平》。它也是我把剪紙碎片立體化的成果,本來想把陶土實心的部分挖除,讓作品平衡站起,沒想到作品還是無法站立。由垂直站立的狀態變成只能水平擺放。似乎是要我放下執念,接受它最後的狀態。」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她笑笑地繼續說:「所以這是一個失敗的作品嗎?我不這麼認為。或許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失敗品。但我卻因此看到,它有其他呈現方式。不只《水平》,我也有其他作品燒完後乍看不喜歡,但時間一久卻慢慢能夠欣賞它美的地方。」

陳姝里在大眾認知的「失敗」與「錯誤」中找到了另一種未曾想像的美。特別是當陶藝作品最後出窯時,會帶來無預期的驚喜或驚訝。她脈脈望著層架上的陶盤說道:「我好像也能更坦然面對生活中的不可控了呢!」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洪孟樊

攝影 / 林家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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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In Wa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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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9年,相較前張個人專輯的繽紛,這英國電音鬼才交出的作品更顯憂鬱複雜,卻眼望舞池的純真快樂。

 

❷ 《La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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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 《Enjoy the Sil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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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疫情期間因社群翻唱而備受注目的比利時爵士歌手,回歸初心重新詮釋曾療癒她的歌曲。

 

❹《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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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Sigur Rós主唱Jónsi的首張個人專輯與個人的華麗冒險,夢幻假音飄盪, 在後搖與更流行的樂種間嬉玩。

 

同場加映:《I Hear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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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藝術收藏而相識,Olafur為活躍柏林的韓國DJ Peggy Gou首張完整專輯《I Hear You》設計專輯封面,她穿戴的作品便是Psychoacoustic empathy amp〉(2023);Olafur也執導單曲〈1+1=11〉MV,並將場景設定在他的柏林工作室,親自獻上一舞

 

Olafur書單×6:餵養你的靈感

 

❶ 《Is a River Alive?》

Robert Macfarlane|2025

土地是否能擁有人格權?Olafur觀察到台灣也正處理這議題,賦予河流或山脈人格權,自然界便也有了自我保護的法理基礎。

《Is a River Alive?》,Robert Macfarlane,W. W. Norton & Company,2025。(圖片來源:W. W. Norton & 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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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Conflict Is Not Abuse》

Sarah Schulman|2016

資深酷兒運動者直面當代痛點:我們太快將不適貼上受害標籤?這部挑釁之作解構二元對立思維,呼籲重新思考責任與修復。

《Conflict Is Not Abuse》,Sarah Schulman,Arsenal Pulp Press,2016。(圖片來源:Arsenal Pulp Press)
《Conflict Is Not Abuse》,Sarah Schulman,Arsenal Pulp Press,2016。(圖片來源:Arsenal Pulp Press)

 

❸《山之生》

Nan Shepherd|1977(中譯版-新經典文化|2019)

手稿沉睡30年後,這位蘇格蘭女作家畢生的登山札記才問世。她以詩人之眼凝視高地荒原,成為自然書寫的經典。

《山之生》中譯版,Nan Shepherd,新經典文化,2019。(圖片來源:新經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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❹ 《The Discovery of Slowness》

Sten Nadolny|1983

海軍傳奇在冰天雪地中尋找西北航道,天生行事緩慢卻屢建奇功,挑戰效率至上的現代迷思。

《The Discovery of Slowness》,Sten Nadolny,Penguin Publishing Group,1997。(圖片來源:Penguin Publishing Gr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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❺ 《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

Bessel van der Kolk|2014(中譯版-大家出版|2017 )

這本書顛覆創傷研究的既有認知, 認為痛苦不只存在腦海,更銘刻在 身體之上,重新思考療癒的定義。

《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中譯版,Bessel van der Kolk,大家出版,2017。(圖片來源:大家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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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The End of Nature》

Bill McKibben|1989

在氣候變遷尚未被關注之時,McKibben便已提出獨立於人類之外的「自然」已不存在,我們需要重新審視與環境的關係。

《The End of Nature》,Bill McKibben,Random House Trade Paperbacks,2006。(圖片來源:Random House Trade Paperbac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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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afur Eliasson,柏林。(攝影:Vidar Logi, 2024|Courtesy of CIRCA © 2024 Olafur Elias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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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拉弗.埃利亞松 Olafur Eliasson

冰島-丹麥藝術家,1967生於丹麥哥本哈根,工作室位於柏林。作品探索藝術與世界的廣泛連結。自1997年起,他的個展陸續於世界各大美術館展出,創作形式涵蓋裝置、繪畫、雕塑與攝影,以其挑戰感知並強調環境共創的展覽與公共裝置,在國際藝壇享有盛譽。2003年,他在倫敦泰德現代美術館的渦輪大廳創作《The weather project》,以迷霧籠罩的巨大發光「太陽」創造沉浸式體驗。2008年,他在曼哈頓與布魯克林沿岸建造了四座大型人工瀑布,呈現於《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計畫中。埃利亞松亦透過藝術探索氣候變遷的議題,例如2014年,他將格陵蘭冰川的碎冰帶至哥本哈根市中心,隨後2015年在巴黎、2018年於倫敦再次展出此《Ice Watch》計畫,讓路過的民眾得以親手觸摸來自格陵蘭的冰川碎片,見證冰川融化消逝的脆弱過程。2012年,創立社會企業「小太陽」(Little Sun),並持續參與其發展至2024年。2014年,他與Sebastian Behmann共同成立Studio Other Spaces,這是一間專注於藝術與建築的創作機構。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7月號《Olafur Eliasson藝術特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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