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體政治破框而出!專訪《我是紅》舞蹈家萬吉魯.卡穆尤

《我是紅》綻放身體,反思社會框架!專訪舞蹈家萬吉魯.卡穆尤

紅色代表力量、火焰、熱情、痛苦、血液、月經、憤怒、 愛、同情,端看每個人如何從自己的生命經驗中萃取想要的解答。這些都是我選用紅色的原因。

在去年11月Camping Asia開幕表演《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中,舞蹈家萬吉魯.卡穆尤身披紅色布幔,如在血海裡起伏掙扎,如胎兒自母親子宮脫離,掙脫、形塑、瓦解,在投入社會化的衣裙包裹,如增生第二層皮膚或高跟鞋。《我是紅》是萬吉魯以2005年的獨舞作品《螺旋》(Spiral)為基礎,與編舞、戲劇構作羅賓.奧林(Robyn Orlin)合作重新編排的作品。她以紅色為主要意象,企圖喚起觀眾對美的多義想像,也檢視了身體政治背後隱藏的衝突、議題與挑戰。當舞者與布面的互動,被轉化成個體與社會框架的拉扯,對世俗看待女性身體物化與異化提出挑釁,也探索身體綻放的可能性。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為什麼是紅色?

為什麼選紅色,有什麼特殊用意嗎?萬吉魯說,她經常被問到這問題,這時她會反問對方:「那你眼中的紅色代表什麼?」得到的答案有,力量、火焰、熱情、痛苦、血液、月經、憤怒、愛、同情,端看每個人如何從自己的生命經驗中萃取想要的部分,「這些都是我選用紅色的理由。」

雖然《我是紅》想探討社會對女性身體的注視,萬吉魯認為它並非專為女性而作,男性一樣可以透過女性身體的視角,來看待自己在社會設定的美學標準之下,所面對的一切合理與不合理。「不僅美學,還有文化與族裔的框架。」這樣的思考,來自萬吉魯本身的成長背景。

美籍非裔母親嫁給肯亞父親, 為愛遠走肯亞一待就是17年。 萬吉魯在肯亞出生、長大,直到14歲那年,父母為了讓她得到更適合的教育,決定舉家搬回美國麻州,讓她進寄宿學校就讀。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美國社會的文化標籤

青春期的萬吉魯離開了非洲來到美國讀了兩年高中,經歷了文化上的強烈拉扯。「在肯亞,我在外表上屬於主流族群。到了美國,我突然變成少數。即便那些外表跟你一樣的人(指非裔美人), 即便你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們還是不會接受你。」萬吉魯說:「印象最深的是,當時我就讀的高中成立一個『非裔學生組織』,他們追隨黑人主義之父馬可斯.加維(Marcus Garvey,牙買加政治家與記者,力倡黑人民族主義與泛非主義,被認定為黑人民族主義開創者),提出『重返非洲』的口號。但,我是在場唯一一個真正的非洲人,卻沒有人問我意見。這不是很奇怪嗎?」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小宇)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小宇)

她無法變成非裔美人的「自己人」,還要面對來自白人同學提出令人無法招架的問題。「你第一次看到這種房子,穿這種鞋子嗎?」「你在非洲是不是養長頸鹿寶寶當寵物呢?」萬吉魯說,在90年代媒體對非洲的形塑依然停留在非常粗淺的階段,造就了「非洲是民智未開 的黑暗大陸,需要接受歐美這些高等國家人道援助」的悲慘形象,這對在非洲生活14年的萬吉魯來說,是最大的文化衝擊。

「非洲的國界,其實是歐洲殖民霸權的產物。誰知道呢,說不定我的祖先也不是肯亞人,而是從盧安達遷徙而來的。在非洲,我們用『恩祖古』(Nzungu)來指稱『外國人』,它是一個中性名詞,但誰知道現在的我,不管在美國或非洲,都成了不折不扣的恩祖古。」她指的,就是被異化這件事。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從頭髮開始關心身體政治

在美國費城天普大學獲得藝術碩士學位後,萬吉魯在紐約開始職業生涯,與當代舞蹈編導Jawole Willa Jo Zollar(Urban Bush Women)、Molissa Fenley(Molissa Fenley and Company)、Nathan Trice、 Dean Moss、Tania Isaac等進行了國際巡演,同時也與影視人才合作。

在非洲,我們用『恩祖古』(Nzungu)來指稱『外國人』,它是一個中性名詞,但誰知道現在的我,不管在美國或非洲,都成了不折不扣的恩祖古。

早在萬吉魯與Urban Bush Women於美國工作時,她們就做了一支舞《頭髮的故事》(Hair Stories)。她們蒐集了許多女人與頭髮的故事,例如猶太女性喜歡用熨斗把頭髮燙直,非洲女性也愛上美容院把大捲髮燙直。他們把這些女人改變天生髮型以符合主流標準的故事,編織進舞碼裡,這次的創作也成為萬吉魯以舞蹈探索身體政治的開端。隨後,她又獨立創作了《螺旋》這支舞,以對當時美國社會興起的整形風提出反動。

2007年她開始常駐巴黎,並在2009年成立舞蹈公司WKcollective,是法國蒙彼利埃創意製作機構camin aktion的合作夥伴。若說萬吉魯在美國經歷文化與族裔政治的衝擊,那麼在法國,跨界的萬吉魯又經歷了新的震撼教育。「簡單地說,就是對女性身體過度性化與異國化(exotification)。」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小宇)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小宇)

黑色維納斯的悲劇

歐洲是世界博覽會的發源地,而過去的博覽會中不乏「怪胎動物園」這樣的詭異展示品。其中,素有「黑色維納斯」(Venus Hottentot) 之稱的莎拉巴特曼(Sarah Bartmann),可以說是博覽會的悲劇產物。來自南非部落的莎拉,因為有著巨大臀部而被歐洲人視為奇珍異獸,經常裸體被公開巡迴展示、牟利。這樣悲慘的生活導致她年紀輕輕就染病而死,死後還被賣給自然史博物館加以解剖、研究,並做成標本保存。直到70年代中期,人們逐漸發現這不是科學史上的光輝而是陰影時,經南非總統曼德拉出面斡旋喊話,法國才終於在2002年將莎拉遺體還給南非,以國葬禮遇讓她入土為安。

這故事讓萬吉魯決定在2013年重新編導《螺旋》,讓舞者換上酒紅色維多莉亞式大蓬裙,向莎拉致敬。到2017年,她和編舞、戲劇構作羅賓.奧林把《螺旋》大規模解構、重組,《我是紅》於是誕生了。

循著萬吉魯的個人成長與創作足跡,我們得以認識她處理身體語言與政治議題的演進。「每一次的作品,我總是企圖找尋更新、更深刻的手法。我傾聽社會的聲音,善用直覺來感應這件作品對我發出什麼樣的渴望訊息。我去參與各種藝術表演、展覽、電影,這些都會成為下次作品的靈感跳板。畢竟,創作本身不就來自生活經驗嗎?」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Grace Lin)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Grace Lin)

為少數發聲

「我一直覺得,上天賦予我這樣的身體、性別與文化空間,我不能只是為跳舞而跳舞,必須以藝術來達成社會與政治責任,我有義務為那 些被邊緣化的少數族群發聲,否則那些聲音永遠不會被聽到,或被聽到的不夠多。所以對我來說,那些被大眾忽略的故事,往往成為我創作的素材。」萬吉魯說:「因為, 我也曾經是那相對的少數。」

在《我是紅》之後,萬吉魯又推出了《移民的故事》(An Immigrant Story)。她和其他東歐藝術家合作,訪問了十幾位來自非洲與中東難民,創作了這個作品。「外國人、流浪者、難民,或任何出於非自願原因而離開原生地的人,都會在新的領土遭遇挑戰。而你的體能、性別、族裔、教育、性傾向或精神認同的水平,都決定了你將會面對什麼程度的歧視,又要怎麼處理它。」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Grace Lin)
作品《我是紅》(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Grace Lin)

舞蹈圈也在走向多元

回歸到舞蹈之於萬吉魯的關係,「它對我是療癒的力量,是轉型的契機。」而當全世界都興起「多元包容」的口號,萬吉魯認為舞蹈界也有轉型的空間。「年輕舞者有其活力,但資深舞者懂得如何快速為表演空間帶來獨特能量。我認為不管幾歲,每個人都可以透過肢體經驗來表達自我,讓故事更豐富。」

年輕舞者有其活力,但資深舞者懂得如何快速為表演空間帶來獨特能量。我認為不管幾歲,每個人都可以透過肢體經驗來表達自我,讓故事更豐富。

她舉例,在過去,「懷孕」在舞蹈界是一個禁忌,舞者的身體會出現改變,沒有人會給你工作。但由於社會風氣的改變,有越來越多人生完小孩又重返舞台,這是都是令人樂見的進步現象。「的確,一切都在改變。也許這是從舞者、舞蹈圈,到觀眾、圈外人士集結眾人之力帶來的改變。我總是說,觀眾並不在意舞者的身形如何,年長或年幼,只要是好舞者,你就讓他們上台,把不同的外貌體型正常化,它就不再是個問題。」

而對於觀眾,萬吉魯也有話要說:「觀賞表演時,只要你專注在當下,投入其中,你就會得到很多收穫。只要保持這種好奇與飢餓就足夠,不必一心追求『正解』。所以我常會把問題拋回給觀眾:表演沒有標準答案,你的答案就是答案。只要發揮你的想像力,打開心胸接受它,這就是當代藝術的真義。」

萬吉魯個人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CHAO)
萬吉魯個人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攝影:PAUL CHAO)

萬吉魯.卡穆尤(Wanjiru Kamuyu)

生自非洲,成長後遊走紐約和巴黎兩地之間。在2009年創立了舞蹈公司WKcollective,是法國蒙彼利埃的創意製作機構camin aktion的合作夥伴。她作為編舞家的作品有《我是紅》(劇作Robyn Orlin,2017)、《相遇的那一刻》(2015)、《螺旋》(2005/2013)以及《當天堂在其接縫處破碎時那又怎樣?》(2009),曾在美國、歐洲和非洲巡迴演出。

文|Christine Lee 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4/1月號《給下個世代的藝術靈光》

深入2024新營藝術季《水水的起點》!專訪臺南市文化局長、雙策展人,如何讓藝術如水一般融入生活?

深入2024新營藝術季《水水的起點》!專訪臺南市文化局長、雙策展人,如何讓藝術如水一般融入生活

2024新營藝術季以《水水的起點》為主題,並透過一系列演出、工作坊、講座等活動,讓藝術如水一般融入生活。而La Vie也訪問到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以及雙策展人王宇光、李尹櫻,帶你深入此次藝術季的背後故事。另外,擔任「我們從河而來」策展人的龔卓軍,也搶先透露這檔將於暑假登場的大展亮點。

打造全齡式參與的藝術行動

作為大臺南溪北地區藝文盛會的新營藝術季,今年以《水水的起點》為發想,從其名稱便可發現「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特別的是,不若常見的藝術季是以展出藝術作品為主,此次新營藝術季以舞蹈、表演藝術、親子樂齡工作坊為主軸,打造一場全齡式參與的藝術行動,並邀請到致力於當代舞蹈創作及「到處跳舞」計畫的微光製造藝術總監王宇光、微光製造團長李尹櫻,首度跨界擔任藝術季雙策展人。

採訪當天,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帶著我們前往七股潟湖最南端的南灣碼頭,其擁有知名的潟湖、蚵棚與沙洲美景。(攝影:黃覺深)
採訪當天,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帶著我們前往七股潟湖最南端的南灣碼頭,其擁有知名的潟湖、蚵棚與沙洲美景。(攝影:黃覺深)

王宇光分享,他在策劃新營藝術季時,去了趟新營,「當我從新營火車站,沿著嘉南大圳的支流——綠川,一路漫步到新營文化中心,看到了溫暖的陽光穿透了樹葉、兩側的阿勃勒樹影婆娑。我那時就想,這真美。」也因為這個包覆著人們的生活、藝文活動與自然關係的「綠川廊道」,促使王宇光開始思考「水」這個議題,也因而有了這次的「水水的起點」。

王宇光分享,這次藝術季的英文名字叫做 “ Sweet Swing ”,期待來參加或觀看藝術季的人都可以甜蜜的、浪漫的搖擺他的身體。(攝影:黃覺深)
王宇光分享,這次藝術季的英文名字叫做 “ Sweet Swing ”,期待來參加或觀看藝術季的人都可以甜蜜的、浪漫的搖擺他的身體。(攝影:黃覺深)

透過身體來說自己的故事

同樣感嘆於新營文化中心地理位置的李尹櫻說道,「這裡既是嘉南大圳支流流過的地方,也是臺南文化的核心與中心,那藝術,是不是也可以從這裡開始?它可以是水的起點,同時是身體跟藝術的起點。」對李尹櫻而言,水是個擁有無限可能的存在,「那我們的身體,是不是也可以像水一樣有無限可能?」因此,在這次藝術季中,民眾不會只是個觀眾的角色,而是像一直被翻攪與交流的水一樣,能夠透過參與不同年齡層的工作坊、一起動動身體,同時訴說自己的故事。

策展人李尹櫻說:「真的非常希望透過藝術季讓民眾能夠親自來參與,不只是以觀眾的身份來經歷這次的藝術季,而是透過身體來說自己的故事。」(攝影:黃覺深)
策展人李尹櫻說:「真的非常希望透過藝術季讓民眾能夠親自來參與,不只是以觀眾的身份來經歷這次的藝術季,而是透過身體來說自己的故事。」(攝影:黃覺深)

而這次藝術季規劃了各式與「水」相關的主題工作坊,比如讓家長帶著孩子一起接觸劇場、一同認識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從源頭向外發散的「涓流」;透過工作坊的形式,提供青少年們豐富戲劇體驗,同時培養他們對戲劇的興趣與熱忱的「奔流」;由在地秀琴歌劇團與銀齡長者,共同探索肢體運用與開發之不同可能性的「交流」。而在6月9日,更有工作坊的學員們一同呈現的演出,將帶大家看見「匯流」後的老中青幼,一同激盪出的精彩火花。

今年新營藝術季也精心規劃多個全齡參與式工作坊,讓藝術如水一般融入生活,透過親身參與藝術展演,栽下藝文靈魂的種子,不論是藝術愛好者還是親子家庭,都能在新營藝術季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獨特體驗。(圖片提供:新營文化中心)
今年新營藝術季也精心規劃多個全齡參與式工作坊,讓藝術如水一般融入生活,透過親身參與藝術展演,栽下藝文靈魂的種子,不論是藝術愛好者還是親子家庭,都能在新營藝術季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獨特體驗。(攝影:陳冠任)

讓不同年齡層的人有更多的交會

謝仕淵局長表示:「我們非常期待這個新營藝術季,讓全齡的社群彼此參與、溝通,而身體與舞蹈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媒介,它可以讓不同社群的人,有一個共同對話的語言,同時擁有一樣的感官能力。」他接著補充,「臺南的溪最後都流到西邊的大海,而在溪流與大海的交界處,所形塑出來對於自然的影響,乃至於人文風貌,其實各有不同。我是在這片海從小釣魚長大的人,在海裡面,會讓我們去觀察很多事情,也會更重視身體感官與環境之間的關係。我覺得所有面對大海的人,待久了後,就跟會跳舞的人一樣,會在舞蹈之中,看見彼此的關聯。我期待在這個藝術季,能夠看到不管是銀齡或孩童的舞者,經由身體、舞蹈,彼此能有更多的交會。」

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表示,他期待在這個藝術季,能夠看到不管是銀齡或孩童的舞者,經由身體、舞蹈,彼此能有更多的交會。(攝影:黃覺深)
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表示,他期待在這個藝術季,能夠看到不管是銀齡或孩童的舞者,經由身體、舞蹈,彼此能有更多的交會。(攝影:黃覺深)

有趣的是,策展人王宇光也是從小就喜歡釣魚,他說,「釣魚的過程中,我會一直去解讀水面以上的訊號,也試著去思考水面下會是什麼樣子,這會幫助我去判斷魚餌要往哪裡丟。我覺得這和思考藝術季、做創作,其實都是同一件事情。在這個嘗試的過程中,構成了哪些經驗,而這些經驗又是如何幫助你在創作、工作上去判斷與溝通。」

謝仕淵局長與策展人王宇光都擁有海釣的興趣,他們也表示,從釣魚中,學習到如何在工作與創作上,去解讀與判斷。(攝影:黃覺深)
謝仕淵局長與策展人王宇光都擁有海釣的興趣,他們也表示,從釣魚中,學習到如何在工作與創作上,去解讀與判斷。(攝影:黃覺深)

重新思考臺南的溪流與河川

而2024年是臺南400,許多設計與藝文美學行動,陸續在這座古城展開。比如即將在暑假期間開幕的「我們從河而來」文化大展,也是其中一項精彩活動。策展人龔卓軍說明,「臺南的總面積大概有2,190平方公里,那在這裡面,我們好像從來沒想過,水域佔了多大的面積?那以臺南的溪、水圳、埤塘,加上沿海養殖業來說,其實臺南跟水的關係非常密切,甚至可以說是水體城市。臺南400比較多人談的是,從海上來、世界貿易的連結點,但如果要以水為中心來思考臺南,我們發覺,臺南市中心可能要移動到官田跟善化中間,也就是曾文溪流域上、烏山頭水庫附近。」

從2022 Mattauw大地藝術季「曾文溪的一千個名字」,到今年暑假開展的「我們從河而來」文化大展,策展人龔卓軍以水為中心,帶大家重新思考臺南。(攝影:黃覺深)
從2022 Mattauw大地藝術季「曾文溪的一千個名字」,到今年暑假開展的「我們從河而來」文化大展,策展人龔卓軍以水為中心,帶大家重新思考臺南。(攝影:黃覺深)

而以曾文溪流域展開的臺南,有八掌溪、將軍溪、急水溪、鹽水溪、二仁溪等各有各色的溪流,「這就是『我們從河而來』要談的,從這個溪水的源頭、水庫、水圳,到沿海的埤塘、魚塭、養殖地,臺南跟水的關係,在面對未來的整個城市發展,以及如何重新跟世界去對話連結,都是必須要重新思考的一個重要議題。」龔卓軍透露,他們讓臺南的6條溪化成6個不同的角色,並做成一部動畫,他希望透過「我們從河而來」這個觀點,引領人們重新思考臺南的溪流與河川,究竟在當下與環境的關係,以及過去與歷史的關係,它的角色特質會是什麼?

從臺南的溪、水圳、埤塘,加上沿海養殖業,可以看出臺南跟水的關係非常密切。(攝影:黃覺深)
從臺南的溪、水圳、埤塘,加上沿海養殖業,可以看出臺南跟水的關係非常密切。(攝影:黃覺深)

臺南400是一個新的開始

最後,謝仕淵局長分享,「與其說臺南400有哪項活動是重要的,倒不如說我們期待發展一種方法,讓大家成為參與這活動的一份子,也從而重新認識這座城市。不論是新營藝術季,或是甫結束的臺南燈會、臺南紅球行動,以及之後的文博與臺灣設計展,背後都有一個共通邏輯,那就是這個活動對於臺南人而言是什麼?你有沒有辦法成為這個活動的一部分?只有建立起這個方法,經歷2024的臺南400,才會是一個新的開始,而不僅是過去的延續。」

2024年為臺南建城400年,臺南也推出一系列精彩藝文活動。圖由左至右分別為:「我們從河而來」策展人龔卓軍、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2024新營藝術季雙策展人王宇光與李尹櫻。(攝影:黃覺深)
2024年為臺南400,臺南也推出一系列精彩藝文活動。圖由左至右分別為:「我們從河而來」策展人龔卓軍、臺南市政府文化局局長謝仕淵、2024新營藝術季雙策展人王宇光與李尹櫻。(攝影:黃覺深)

2024新營藝術季《水水的起點》
期程:2024年3月9日至6月29日
地點:新營文化中心 (臺南市新營區中正路23號) 
更多資訊可至新營文化中心臉書2024新營藝術季官網查詢

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
期程:2024年7月9日至10月13日
地點:臺南市美術館二館1樓
更多資訊可至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臉書臺南400官網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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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鏡:KAGAMI》製作團隊Tin Drum:坂本龍一的預知死亡紀事,用MR科技留下永恆

專訪《鏡:KAGAMI》製作團隊Tin Drum:坂本龍一的預知死亡紀事,用MR科技留下永恆

2023年3月,不畏挑戰電影配樂與聲音實驗、被樂迷暱稱「教授」的日本音樂巨匠坂本龍一終不敵病魔逝世。然而,他生命最後的演出卻被混合實境(MR)技術保留了下來,成為永恆。

2024台灣國際藝術節(TIFA)於2月23日~5月11日登場,《鏡:KAGAMI》也即將再現坂本龍一身影,而MR藝術工作室Tin Drum創辦人Todd Eckert親自解密,如何用48台同步攝影機與MR眼鏡施下科技的魔法。

(圖片提供:Tin Drum )
2024台灣國際藝術節《鏡:KAGAMI》宣傳海報。(圖片提供:Tin Drum )

拉丁文有一句格言Ars Longa, Vita Brevis(生命短暫,藝術恆久長存),深為坂本龍一所鍾情。他自2014年罹患咽喉癌,死亡如陰影隨行,可創作精神不滅。Tin Drum創辦人Todd Eckert回憶兩人合作機緣,或許早在2019年就展開了,那是在美國洛杉磯一場酒店的表演,坂本龍一非常有活力,演奏優雅依舊。

(圖片提供:Tin Drum )
坂本龍一為《鏡:KAGAMI》留影的宣傳照。(攝影:Luigi and Iango,圖片提供:Tin Drum )

「到了2020年初時,他正在思考自己所能留下的遺產,以及這次演出延續他與觀眾之間關係的重要性。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種(生命邁向盡頭的)預感,更可能是個很實際的原因——他已經經歷過一次激烈的癌症療程,無法不意識到自己有限的生命。」

拍攝於2020年底在東京進行,第一天一早坂本龍一看了腫瘤科醫生,確認癌症復發。Todd提到演奏當下他在情感上非常投入,「我記得他變得很削瘦,那絕不是虛弱,但作為導演,我不希望讓他過度疲憊。」而他在20233月下旬去世,隨後6月在美國紐約The Shed首演的《鏡:KAGAMI》,似乎也成為坂本龍一的預知死亡紀事,一場寧靜而優美的悼念。 

(圖片提供:Tin Drum )
坂本龍一於2020年12月在東京參與動態立體捕捉過程的側拍。(圖片提供:Tin Drum )

不是生命盡頭,而是音樂永存的精神

坂本龍一的作曲技巧早在Todd的龐克少年時代留下印記——他當然不只聽過《俘虜》(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著名的電影同名配樂,最早可能是1981年的《左腕之夢》(左うでの夢)——熱愛音樂的他中學時代開始做音樂記者,接下來10年投身音樂和電影。他曾擔任英國搖滾樂隊Joy Division傳記電影《控制》(Control)的製片人,電影斬獲坎城影展、英國影藝學院電影獎等獎項。

「自童年以來,音樂對我就是一種神聖的藝術形式,因此我一直想要與音樂藝術家建立深刻的關係。」Todd分享坂本龍一對所有事物充滿好奇,似乎永遠活在當下,大多藝術家在拍攝空隙多會回到梳化間,可他樂於交流,與他談小時上學的故事、談自己的父母,「甚至像都會生活(urbanity)對他的意義等人生觀念,我們還談論建築家Frank Lloyd Wright的落水山莊和Andrei Tarkovsky的電影,簡直所有事情都聊。」 

(圖片提供:Tin Drum )
2023年6月《鏡:KAGAMI》在美國紐約外百老匯劇院The Shed上演時,劇場外搭配展出。(攝影:Ryan Muir,圖片提供:Tin Drum )

《鏡:KAGAMI》的曲目包含著名作品〈Energy Flow〉 和〈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以及很少演奏的〈The Seed and the Sower〉等。當Todd問起坂本龍一是否有還未發表的曲子,他從包包中拿出註記為〈BB〉的樂譜,那是專為紀念精神上的父親、義大利名導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而作,只有葬禮上導演的家人聽過,而這也成為表演末曲。

(圖片提供:Tin Drum )
坂本龍一為《鏡:KAGAMI》留影的宣傳照。(攝影:Luigi and Iango,圖片提供:Tin Drum )

觀眾將戴著MR眼鏡,浸淫在優美的環繞音效之中,或能聞到特殊的香氣,在長達1小時與大師共遊的音樂旅程中,可以坐著看表演,或可自由漫步、探索。Todd說,「環景式的呈現擴大觀眾視角的潛力很吸引人,基本上很公平,沒有人會坐到不好的位置。」這種體驗既集體,又很是個人。

而「鏡」,正意味坂本龍一不老的虛擬鏡像。要說服觀眾眼前不只是虛假的電腦CG人物,Tin Drum必須透過容積擷取技術(Volumetric Capture),以48台攝影機每秒60格高規格同步錄影。

最初Todd計畫請坂本龍一演奏只有加重按鍵的鍵盤進行拍攝,盡可能簡化樂器的體積、結構避免遮擋鏡頭,「當他想以一架真正的演奏會三角平台鋼琴錄製時,技術難度倍增,超過這領域中任何人曾嘗試過的,而實際上之後也還沒有人做到。」音樂家對演出的堅持讓Todd同意了,可5個月後取回拍攝資料時,他坦言心中一冷,形容一半的畫面中坂本龍一看起來「就像一顆裂開的栗子」,不過最後還是克服了,順利重現坂本龍一風雅、充滿生命能量的身姿。

(圖片提供:Tin Drum )
在劇場空間之中,戴著耳機的觀眾圍成一圈,觀賞坂本龍一回歸人世般的身姿。(攝影:Ryan Muir,圖片提供:Tin Drum )

以 MR 施下虛實交錯的幻覺魔法

技術並非一蹴可幾,在2016年創立Tin Drum之前,Todd曾在英國遊戲開發商Eutechnyx擔任北美區總監,參與美國NASCAR汽車競賽的遊戲製作。他獲取賽事許可,同時與Fox Sports建立合作夥伴關係,指導過場動畫、動作捕捉,就是在這時,他接觸到XR技術、產生了興趣。其後他又加入到Magic Leap的開發團隊之中,一個致力開發商用AR(擴延實境)、MR眼鏡的科技品牌——這成為Tin Drum現在使用的設備與技術基礎。

在人們印象中,ARMR技術大多是透過螢幕(如手機、平板電腦)呈現,如同風靡一時的手機Pokémon GO遊戲,可他偏好能結合耳機聽覺的MR眼鏡。「我覺得螢幕過於主導人們理解世界的方式,它們中介了人的體驗,讓我們永遠無法完全沉浸其中。」

(圖片提供:Tin Drum )
在The Shed的演出中,觀眾佩戴著MR眼鏡,體驗露珠般穿過雙手的MR特效。(攝影:Ryan Muir,圖片提供:Tin Drum )

Tin Drum2019年英國蛇形藝廊打造的《生命》(The Life),「行為藝術教母」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ć)表演以虛擬形象躍身展廳,一時轟動,甚至在2021年成為佳士得拍賣首部賣出的MR行為藝術作品。《生命》由32台攝影機錄製,製作自然沒有新作《鏡:KAGAMI》複雜、虛像活動範圍較小,卻也讓他們初探MR科技的表現性,奠定下基礎。

Todd也喜歡傳統電影,但觀眾並未能親自在場觀賞,2D表演影片不如在表演當下的演廳中感受即時,「MR4D電影使我們有能力感受事件以及自己身在其中的現場。」此外,傳統電影中導演能事先決定作品呈現,但這不會在現場演出中發生,而XR技術更讓觀眾能移動視角,自由選擇觀看方向,「在表演當下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從前無法讓觀眾與表演影音紀錄中的那一刻建立起真正的聯繫,但MR技術讓我們有這種可能性,對我與Tin Drum是勝過一切的刺激。」

(圖片提供:Tin Drum )
在The Shed的演出中,觀眾能在劇場中自由走動,體驗露珠般穿過雙手的MR特效。(攝影:Ryan Muir,圖片提供:Tin Drum )

XR領域的眾多技術中也包含VR(虛擬實境),為什麼他獨愛融合ARVRMRTodd解釋VR全然的虛擬世界剝除與現場的關係,不太吸引他,形容是「如此孤獨的體驗」。MR技術能含納實體空間,每場演出都是當下、獨特的互動,這次《鏡:KAGAMI》就將與國家戲劇院產生新的化學效應,他興奮地說,「當表演出現在舞台上,讓我們有機會進入彼此的世界,存在於觀眾的視野中與之共舞。」

(圖片提供:Tin Drum )
坂本龍一為《鏡:KAGAMI》留影的宣傳照。(攝影:Luigi and Iango,圖片提供:Tin Drum )

讓觀眾與藝術的聯繫成為永恆

Todd說起創立Tin Drum的初衷,「我一直對創造藝術家和觀眾之間更深入連結的體驗感興趣,希望這些能夠長期存在於公共領域之中。」建築正是最與人們日常相關的藝術形式之一,Tin Drum導演Yoyo Munk2021年倫敦設計節中與日本建築家藤本壯介合作《梅杜莎》(Medusa),將V&A博物館的拉斐爾展廳(Raphael Court)打造成虛擬作品與實體空間、現代與古代、自然與人造建物交會的場所,「我相信這件作品之所以產生如此深刻的意涵,是因為Yoyo Munk將藤本壯介的概念並置在不同時代的視野中。」這會是Tin Drum未來繼續深入研究的領域之一。

(圖片提供:Tin Drum )
2021年倫敦藝術節中,Tin Drum與日本建築家藤本壯介合作,將V&A博物館拉斐爾展廳變換為古今虛實交錯的空間。(攝影:Ryan Muir,圖片提供:Tin Drum )

談起近期,他透露團隊導演Mary Hickson正進行新作,而英國近年代表性劇作家Simon Stephens也為他們撰寫一種全新形式的敘事劇場,並由劇場名導Sarah Frankcom執導。

談到XR技術,自然聊到2021Metaverse瘋潮,那以平行虛擬時空連起一切的未來想像,因XR技術還未成熟,價高、未能普及化而暫時褪去。

Todd分享現在作品已觸及數萬人,他正步步實踐Tin Drum連結人們的心意。技術限制始終存在任何創作之中,他認為這迫使創作者必須更有創意,「幻術一直存在人們周遭,特別是在劇場中透過光的亮與暗表現,這也能輕鬆藉由精巧的程式碼實現,所以無論是什麼機制,我只希望它能讓我們的觀眾有所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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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KAGAMI》讓觀眾戴著MR眼鏡,感受混合實拍紀錄、虛擬特效與現場環境的畫面音效,體驗既集體又私密的觀賞經驗。(攝影:Ryan Muir,圖片提供:Tin Drum )

這也如同當今的AI,他認為面對一陣陣新科技的突破,不應恐懼,也不該過譽,「就像任何工具一樣,它們是否實用終將根據我們願意為作品付出的努力而定。」就如同《鏡:KAGAMI》之中,科技就是表演的載體,但他更重視藝術造就人們共感的作用。「所有科技的光采終將隨時間淡褪,但藝術是永恆的。」如同坂本龍一為這次表演幽默寫下:「跨越千年萬年的共情,啊!可惜電池撐不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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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dd Eckert

Tin Drum創辦人、執行長;《鏡:KAGAMI》導演。過往長年投入音樂、電影領域,2007年擔任電影《控制》(Control)製片人,獲國際殊榮無數。其後任英國遊戲製作公司Eutechnyx北美區總監,並於2012年起擔任MR科技公司Magic Leap內容創意總監。2016年成立MR藝術工作室Tim Drum,團隊代表作有2019年與Marina Abramović《生命》(The Life)、2021年與藤本壯介《梅杜莎》(Medusa)、2023年與坂本龍一《鏡:KAGAMI》。

文|吳哲夫
攝影|Luigi and Iango、Ryan Muir
圖片提供|Tin Dr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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