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通勤第一品牌》李毅誠專訪:以創作傳遞多元觀點,善用缺點彰顯自身特色

《台灣通勤第一品牌》李毅誠專訪:以創作傳遞多元觀點,善用缺點彰顯自身特色

鄰近六張犁捷運五分鐘路程,鑽進容納一人肩寬的窄巷,在連排舊透天厝中,有間門上貼滿著各式各樣的貼紙這是台灣頭部Podcast節目——台灣通勤第一品牌(以下簡稱台通)的起家厝。即便每集超過十幾萬人收聽,主持收入比起過去已寬裕許多,但三個中年直男大叔,仍持續窩在這間老宅,百無禁忌暢聊各種議題。

「大家好,歡迎來到台灣通勤第一品牌。我是李毅誠。我是張家倫。我是何ㄟ。」
 
坐在台通的麥克風前,彷彿聽到節目開場。很難想像一樓錄音室,幾年前還飄著菜餚香味。「我們真的是在這裡做便當,租這裡當生產線,把桌子擺起來配菜。」台通主持人李毅誠(逞誠)指著擺著筆電的老桌,「就是這張!」

當時沒做便當經驗,也不認識做這行的朋友,李毅誠跟弟弟、大學好友何勁旻(何ㄟ)天生有種憨膽,像小白兔直接跑進未知的餐飲叢林。「就跟我們做Podcast一模一樣,真的就從零開始。」

會來錄Podcast,是便當店最慘淡經營時刻!「因為疫情幾乎停擺,而且我們六、七成都是大單。」為了另闢收入,李毅誠原本想做Twitch遊戲直播,但太專心打遊戲,就變成無聲默劇;想投入YouTube,但當時看到心儀作品《反正很我閒》紅不起來,驚覺觀眾喜好太嚴苛。當時火熱《上班不要看》類型,又不是自己喜好的表演方式。

《台通》三位主持人(右起):李毅誠、何勁旻、張家倫。(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台通》三位主持人(右起):李毅誠、何勁旻、張家倫。(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在便當店的飯菜香中 意外聊出連載情境喜劇

有天便當店同事跟李毅誠說,早上聊天內容很好笑,可以錄下來變Podcast,竟然意外殺出一條生路。當年Podcast還是一片藍海,節目多半在教英文,閒聊類型節目偏少,製作相對粗糙。「我去聽類似的娛樂性節目,發現做得也太爛了吧,所以相信自己的排名一定會往上。」

外人看似沒來由的自信,源於李毅誠從小清楚自己優勢,說話就是他擅長的武器,「可能跟我媽有關,因為她不好溝通,但我從小就很會跟她應對,衝突也不太害怕。」

知道自己講話厲害,起先李毅誠想一個人錄音,但聽到股癌後,意識單口節目極吃天分,「一般人其實聽不出來有多厲害。」比拚不過,就拉了好友張家倫下海說雙簧,不小心變成雙人情境喜劇,讓大眾一聽黏住耳朵。

「鍾佳播說我們就是情境喜劇啊,會有新的角色出現。」李毅誠舉例,像聽眾以為我們只是室友,慢慢才發現,原來你們兩個是在退伍時就認識,難怪前面會講出那些話來。「我們就是用情境喜劇的邏輯,把我們的人生呈現出來。」

開播兩個月後,台通就竄到排行榜前三名。第49集又加入笑果十足的何ㄟ,鐵三角組合,讓節目長期占據台灣榜單前十名。

台通聽眾有個特別文化,一集會重複三刷、四刷,還會從第一集聽到最新,反覆聽好幾輪,像是一種儀式。為什麼能引誘聽眾,不斷重聽尋找隱藏的彩蛋?或許跟台通主持人們共同嗜好是看漫畫有關,從小耳濡目染的連載形式,自然融入到Podcast,「我們知道這能吸引人,但不太知道原因。」

李毅誠會刻意鋪陳,隨著集數推進,像故事情節展開,不斷又丟出新的線索,角色樣貌愈來愈立體。他不諱言,台通其實在破壞傳統廣播格式,「比如我們不太自我介紹,很多事也不會講得很清楚。隨著慢慢聽下去,會發現我們是怎樣的人。」

為什麼台通討論議題,常引發共鳴?這也是刻意營造。比方要講某一話題,從前幾集就會開始暗示。等到要正式討論,之前集數已解釋完前提,聽眾情緒也堆疊累積,創造的共鳴就更大。

出道僅2年,李毅誠(左)、張家倫便應邀扛起第13屆金音創作獎主持棒。(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出道僅2年,李毅誠(左)、張家倫便應邀扛起第13屆金音創作獎主持棒。(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創作就是對世界有話想說

Podcast相較於其他視覺媒體,解放了雙手,也填補資訊焦慮,不想留下空白,想被陪伴的人。相較於拍影片,不少人覺得做Podcast更簡單,導致一堆人爭相投入,但其實聲音更需要演繹,紅不起來就黯然離開市場。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創作要幹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李毅誠直言,若一直模仿、附和他人,即便是真心創作,對觀眾價值就極低。若選擇面向大眾創作,作品說到底是被拿來競爭,當影子無法產生價值,也沒辦法超越別人。

「公開的創作其實要跟世界溝通,所以你要知道跟世界講什麼,你要影響誰。」不知道自己要幹嘛的人,就不會得到好流量。

李毅誠以台通為例,很清楚自己為何創作,因為他厭惡偏激的單一價值觀。比如看見許多人對於富人或窮人,貼上不正義或不快樂的標籤。但他在人生最窮的時候,曾和家裏比較有錢的女生交往,對方是勤儉又熱愛工作的人。反差的經歷,間接動念想傳遞多元觀點,「為什麼沒錢就一定很辛苦,為什麼不把沒錢又幸福的人當案例拿出來講?因為我們不想聽嘛。」

當社會只有單一價值觀時,許多人因此受到壓迫。「所以在台通還蠻常跟大家講說,我們三個人價值觀都不一樣,也跟你不同。但你有自己的價值觀最重要,台通提供思考方向,但不會說我們是正確的。」現在節目也不斷傳遞溝通能力給大眾,討論事情有哪幾種看法。

台通常分享主持人們,跟家裡衝突如何解決,意外收獲不少聽眾,是跟爸媽一起聽節目。「我見過很多次,聽眾跟媽媽一起來參加活動。年齡剛好也跟我和我媽相仿。」這也加深李毅誠,持續往溝通的主軸推進。

《台通》的原則是傳遞多元觀點、與世界溝通,圖為訪問變裝藝術家UG(中)。(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台通》的原則是傳遞多元觀點、與世界溝通,圖為訪問變裝藝術家UG(中)。(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好好發揮缺點才能彰顯自身特色

「我跟何ㄟ大學都念文學院嘛,會有個創作夢,想拍個電影,弄出很酷東西。反正就想要跟這個世界說,我很厲害,想要跟別人講出什麼。」
 
當創作目的很清楚,無論是自己爽,或討好別人都無妨。李毅誠認為要好好彰顯自己、做自己,「不是說一定能成功,但如果不把自己先丟出來,你就會一直在學別人。」李毅誠觀察有自信的人,會比較知道自己要幹嘛。而自信前提,是人際關係的安全感。「若人跟人的安全感不夠,通常是溝通問題。」

李毅誠近年也發現,要找出自身獨特之處,不要去改善缺點,反而要善用它!「因為優點你一定會好好發揮,所以這句話是廢話。」他開玩笑地說,像台通三個人缺點就很明顯,想掩飾人格卑劣也掩飾不了。「比如說何ㄟ是貪小便宜的人,他想拗你,可是又重義氣,也不會真的陰你。」兩個看似衝突元素,放在一起就很有效果。

創作者平庸一般化,來自於沒突出優點,又隱藏了缺點,人就會超無聊。很酷的人都能直面缺點!李毅誠觀察,自媒體影響娛樂產業發展,連偶像明星也要做自己,「所謂做自己,就要正反併陳。」而人跟AI跟最大差異,也是最可貴之處,就來自於被定義愚蠢的情緒。

要當網紅或創作者,最大且唯一的挑戰是抗壓性,李毅誠認為:「不是才華、天分或努力,而是抗壓性。」抗壓性才能夠幫助你一直走下去,創作者終究會面對才思枯竭的一天。

《台通》受邀參與2023年第十四屆高雄《大港開唱》。(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台通》受邀參與2023年第十四屆高雄《大港開唱》。(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永恆的幸福是跟朋友一起玩樂創作

李毅誠從17歲到32歲,長年處在貧窮狀態。他說人磨到最後就穩定、簡單了,會看見比較永恆的東西。「我知道自己幸福的來源,就是來台通聊天工作。」所以他從未買樂透,知道不是自己的命。即便嘲諷成功學的心靈雞湯,但他也曾經從成功書籍,看見自己大器晚成的信心。「反正55歲才會發達,那我還有20年可以慢慢來。」

台通爆紅後,李毅誠口袋開始有了錢。看見身邊朋友迪拉胖(「顏社」廠牌創辦人)買勞力士,半開玩笑說也想買一隻。「但迪拉跟我說,不要買,你不會喜歡。」認真考慮一陣子後,李毅誠自我辯證:「這個錢我或許付得起,但我會喜歡嗎?買了之後會更快樂嗎?」最後索性不買,因為也戴不住。

見到股癌投資大賺,他也想過要進入股市撈一筆,「但買了就有很多煩惱。」李毅誠很早就認清,自己目的是創作,創作好自然就會賺錢。「如果我第二年開始瘋狂投資,導致節目品質下降,那第三、四年的錢都賺不到。」他常對外宣告,不想買房子,是想要能自由的創作。

《台通》成立1.5週年時首度推出周邊T-Shirt「鮮蝦挺」,號召聽粉們「先瞎挺」。(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台通》成立1.5週年時首度推出周邊T-Shirt「鮮蝦挺」,號召聽粉們「先瞎挺」。(圖片提供/台灣通勤第一品牌)

怎樣比較快樂?「就是分享比較快樂,跟大家一起玩比較快樂!」跟朋友每天一起玩、一起創作,就是李毅誠活力的泉源。他說人最終都需要創作來證明自己,這是一種本能!

「我們前陣子去奇美博館,看到很多自畫像,導覽人員說這就像手機自拍,人有自我展現的慾望,想留在世上的嚮往。只是工具不同,其實人幾百年來都沒改變。」
 
人透過不斷創造,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李毅誠從前也說,自己不是在做便當,而是便當的設計者!就要弄出符合自己品味的Logo,搭配出滿意的菜色。當時團隊就思辨,如果想跟別人一樣,那去加盟八方雲集還比較賺。

「我很喜歡把所有的工作,都放在創作上來講。譬如開一個小工廠,若自詡為創作人,就是要創造出不同的東西,提供更好服務。」

撰文|詹致中
提供|臺北文創

本文由臺北文創名家觀點授權轉載

2025金馬獎精彩回顧:「相信電影,相信說故事的力量」感言集錦、後台採訪到評審觀點解析,拆開10封寫給電影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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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屆金馬獎頒獎典禮11月22日晚間於台北流行音樂中心舉行,2025金馬影展也隨23日最終日片單播映結束落下帷幕。又一年的電影盛景如精華剪輯般,濃縮存藏導演、演員、幕後工作人員乃至所有影視相關從業者對電影的熱情與熱愛,何時回顧起來仍感受激情湧動。本文捕捉星光紅毯到典禮現場10個笑中帶淚的片刻,讓我們一起拆開電影人以影像為紙、表演及音樂美術等專業為筆,寫給電影的情書。

蔡琴歌曲〈給電影人的情書〉首兩段歌詞:「多少人愛你遺留銀幕的風采,多少人愛你遺世獨立的姿態,你永遠的童真、赤子的期待、孤芳自賞的無奈。誰明白你細心隱藏的悲哀,誰瞭解你褪色臉上的緬懷,你天衣無縫的瀟灑,心底的害怕慢慢滲出了蒼白。」字字句句恰是揭獎瞬間的寫照。承榮獲本屆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的燈光師鍾瓊婷所言,「明天睡醒,我還是要去打燈了」,漫漫歲月固然不可能每天都明媚,但一夜夢裡的閃光卻足將365個日子都點亮似地,使人不斷循它再行千里路——當電影的光投進不分地域、族群、文化的處處黑暗裡,更照明了廣大觀眾的無邊世界。金馬62聚海內外影人於一堂,有串起整場典禮的精彩表演、有評審在個別獎項的意見交戰,還有諸位得獎者對電影毫無保留的真情告白⋯⋯以下精選看點帶你重溫華語電影盛事。

金馬62入圍者大合照。(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金馬62入圍者大合照。(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紅毯】#01

小島秀夫取消訪台,西島秀俊改攜手「媽媽」翁倩玉亮相

影展尾聲,本屆焦點影人西島秀俊方才排開繁忙工作,攜新作《最親愛的陌生人》自倫敦風塵僕僕前來參與閉幕。抵台後接二連三於映後座談、電影大師課、影人講堂會見影迷和影人,直至22日作為頒獎嘉賓出席典禮,深受台灣人歡迎的他,公開行程多為觀眾所簇擁。

然原定同登紅毯的跨界講者、遊戲製作人小島秀夫,因行前突確診A型流感不得不取消訪台,雖可惜無緣一見兩位帥氣合體,但西島秀俊改與第10屆金馬影后、旅日巨星翁倩玉的驚喜亮相同樣掀起紅毯高潮。事實上兩人並非只是臨時搭檔,更曾於2024年Apple TV+推出的科幻美劇《桑妮:AI管家》中飾演母子,翁倩玉不吝分享他們的好感情,「我們在日本見面,我就已經把他叫成我的乾兒子了。」笑稱兩人站在一起十分相像。

▼ 西島秀俊還帶「老婆」桂綸鎂見「媽媽」
原定同登紅毯的小島秀夫取消訪台,西島秀俊改偕翁倩玉驚喜亮相。(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原定同登紅毯的小島秀夫取消訪台,西島秀俊改偕翁倩玉驚喜亮相。(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2

短片《金馬62分鐘的事》開場,8位入圍者共乘GHA62列車

金馬62與過往典禮最大差異來自「無主持人」的進行方式,除沿襲舊例以短片開場外,各獎項間亦採預拍短片或音樂表演串場,拉出張弛有度的新鮮節奏。開場影片《金馬62分鐘的事》套用今年別有話題的災難電影《96分鐘》模板,集結《左撇子女孩》馬士媛&葉子綺、《我家的事》藍葦華&高伊玲、《大濛》曾敬驊、《進行曲》牧森、《深度安靜》張孝全&林依晨,共5部入圍作品、8位提名者持劇中人設出鏡;有趣的是,率先「拆彈」的張孝全一度舉著沒人敢拿的金馬獎座對曾敬驊說「那吃蕃薯的拿去」,曾敬驊最終確實拿下最佳男配角,直讓這筆「成功預言」成隱藏彩蛋。影片斷點由表演嘉賓頑童MJ116一句「先把電影拍好再說啦」順接典禮現場,流暢且具打破大銀幕牆、把故事帶到現實之效。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3

表演節目《前往(電影)的路上是最好的時光》揭祕典禮幕後,和李安等前排影人互動

接續開場影片,頑童MJ116演唱新歌〈兄弟們要進城〉炒熱氣氛後,一眾工作人員隨即上台「場佈」,以試裝、架燈、交通改道指揮等多個帶後設意味的橋段,還原金馬獎頒獎典禮籌辦過程。中途並下台和導演李安、演員柯煒林等前排影人互動;歡快氣氛呼應本屆主題「最好的時光」之際,逆光鏡頭裡走出金馬執委會主席李屏賓致簡短歡迎詞,畫面便又切至開場影片、電影《96分鐘》的高鐵列車場景,藉該片主演林柏宏跳車,再次將鏡頭引回北流,正式開頒當晚第一個獎項。

作為開場嘉賓,頑童MJ116的演出從短片《金馬62分鐘的事》串接到典禮現場。(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作為開場嘉賓,頑童MJ116的演出從短片《金馬62分鐘的事》串接到典禮現場。(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表演節目《前往(電影)的路上是最好的時光》以後設橋段揭祕典禮幕後。(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表演節目《前往(電影)的路上是最好的時光》以後設橋段揭祕典禮幕後。(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此次典禮的新形式褒貶不一,但對本就透過螢幕收看的觀眾而言,全屏影片的穿插播映,或許反而少一層「轉播」感,更直接參與其中。

▼ 轉播在現場畫面和串場影片之間直接跳轉,使串場影片對觀眾而言更像真的在看電影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4

女配角陳雪甄全票奪獎,感謝角色教會她「把根扎在自己的身上」

憑《人生海海》殺出重圍的最佳女配角得主陳雪甄,開口首先淚謝導演廖克發「引領我們相信電影,還有相信說故事的力量」,接著道出所有女配角「或許不會收穫最多注視,卻成就許多電影細節」的重要存在意義,最後登高一呼角色教會她的事,「不管面臨任何的困境,都要活在當下,把根扎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用自由的心,繼續自信地往前走。」感言層次豐富,內容極具感染力與啟發性。

片中飾演一名在馬來西亞土生土長,溫柔、堅強而不忘保持幽默感的華人女性,陳雪甄分享,「她有一種『大地之母』的感覺,把四代、100多年飄蕩的根扎在自己身上,並且還是非常輕盈自在地處事。」而為全然化身馬來西亞人,她費時研究馬國歷史文化與移民脈絡,造就深化到呼吸和肌肉運用層面的道地口音;亦從姿態、神態上扭轉都市人形象,以符合「小村莊咖啡店老闆娘」的角色設定,可謂方方面面都下足功夫。該獎項由評審之一的林嘉欣親自頒發,金馬執委會執行長聞天祥會後也特別透露,陳雪甄精準把控口音、肢體與角色力度,創下評審團15票全得紀錄。

最佳女配角獎由評審林嘉欣與兩位「女兒」方郁婷、林品彤(右)共同頒發。(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最佳女配角獎由評審林嘉欣與兩位「女兒」方郁婷、林品彤(右)共同頒發。(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5

男配角曾敬驊感性釋放情緒,自揭努力打破與人之間的那堵牆

破億電影《返校》、《刻在你心底的名字》及電視劇《不良執念清除師》等作不僅快速打開新生代潛力演員曾敬驊的亞洲知名度,更接連將他推上金馬、金鐘提名行列;本屆金馬則攬獲大部分評審票,從金士傑、黃鐙輝、姚淳耀、黃秋生幾位前輩身邊走上頒獎台。曾敬驊泣不成聲感謝《我家的事》劇組真的就像家一樣(讓他想給出全部的信任),「我不太會說話,但我真的做了滿多很勇敢的事情。」鏡頭也捕捉到同劇演員高伊玲在台下大力點頭。

後台採訪時他進一步自揭表演軟肋在於信任,「不是所有人的問題,是我自己個性總是會有一道牆擋在那邊,而且我看得非常清楚那道牆長什麼樣子。」這次因為嘗試推開牆才能完成《我家的事》的表演,並與其他演員擦出火花;自覺已經漸漸擺脫總是很用力、太在意的狀態,領略「單單純純地活著,就是一件很重要、很快樂的事情」

曾敬驊無論口條、情緒皆得高評價,評審盛讚他既能展現自帶喜感的表演,亦可突顯角色成長曲線。(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曾敬驊無論口條、情緒皆得高評價,評審盛讚他既能展現自帶喜感的表演,亦可突顯角色成長曲線。(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6

從影逾一甲子獲終身榮譽,陳淑芳「心裡有愛,永遠是燦爛的」感動全場

資深演員陳淑芳於第57屆金馬獎挾《孤味》、《親愛的房客》一人包辦最佳女主角和女配角兩大獎,時隔5年,《孤味》三姊妹謝盈萱、徐若瑄、孫可芳再度聚首為她獻終身成就獎,且仍代入角色喊媽。「從事影視是我的志趣,我希望我能一輩子演下去,這也是屬於我個人的『孤味』。⋯⋯我願意走到我不能走,我也願意演到我不能演為止。最後,你們還有記得嗎?我,陳淑芳,不漲價。」19歲踏進攝影棚至今參演上百部電影、見證膠卷到數位的影視產業變遷,現年86歲的陳淑芳談及有人稱演員獲此殊榮相當於退休,一如既往中氣十足地反對表示「得獎之後要更上一層樓」。

《孤味》三姊妹謝盈萱、徐若瑄、孫可芳(左)齊聚為「淑芳媽媽」(右)獻終身成就獎。(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孤味》三姊妹謝盈萱、徐若瑄、孫可芳(左)齊聚為「淑芳媽媽」(右)獻終身成就獎。(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感言結尾「心裡有愛、有微笑、有熱情,永遠是燦爛的。」喊話銀髮族朋友同她一起用這樣的信念過一生,尤令人動容。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7

11年前錯過「只有一次」的最佳新人,許瑋甯失焦鏡頭下現身頒獎

「自從電影發明那天,人類的壽命至少延長三倍。所以囉,未來還很長,只要我繼續演,有一天,『焦』,就會來。」由許瑋甯演出的串場影片《凹焦少年吔,安啦!》,幽默呈現新演員入行之初可能「根本沒焦」卻仍竭盡所能做出完整表演的模樣。2014年,許瑋甯憑《相愛的七種設計》提名第51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但並未獲獎,如今擔任頒獎人,即以自身經驗與5位入圍者乃至更多還在景深裡奮力出頭的「凹焦少年」共勉;微自嘲的風趣調性適度緩和緊張氣氛,成本屆典禮備受討論的可愛片段。

「凹焦頒獎人」許瑋甯在失焦鏡頭中登場,與新演員共勉。(左圖翻攝自MyVideo官方頻道/右圖提供:金馬執委會)
「凹焦頒獎人」許瑋甯在失焦鏡頭中登場,與新演員共勉。(左圖翻攝自MyVideo官方頻道/右圖提供:金馬執委會)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8

范冰冰《地母》洗盡鉛華,導演張吉安帶話「想重新來過」引眾熱淚

過去大獎頒給未到場的入圍者,難免引起觀眾對受獎人不滿,但不知是為她《地母》中的演技所折服、被她電話裡的真誠所打動,或者該說兩者皆是,范冰冰「特別的出席方式」堪稱當晚最大驚喜,絲毫沒有冷場之虞。替她上台接獎的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吐露,在他尚未決定該角色由范冰冰出演時,范冰冰便跟著他回鄉、下田,為何如此力爭角色?「我想重新來過」一語由導演之口帶到,一分心照不宣的理解悄然流竄台前台後,其感言所提「身為女性身上那股堅韌的力量」全隨她的聲聲顫抖而綻放。摧毀屬於范冰冰的美麗外殼,深耕農婦「鳳音」的複雜內在,聞天祥會後表示,范冰冰將角色的極度從容到崩潰詮釋得令人耳目一新,經評審激烈討論後確定獲獎。

藝術以外的價值判斷自在每個人心中,不多贅言。(雖然現實無法總是純粹),但或許在面對共同熱愛的這一瞬間,有些事情不再那麼樣地要緊,「感謝金馬獎,始終如一地支持並鼓舞著華語電影人的初心,也願電影生生不息。」

最佳女主角得主范冰冰無法到場,由導演張吉安代領並助她通過電話向觀眾致感言。(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最佳女主角得主范冰冰無法到場,由導演張吉安代領並助她通過電話向觀眾致感言。(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09

桂綸鎂合體西島秀俊,見證老友張震二登金馬影帝寶座

日本影帝西島秀俊的到來絕對是金馬62一大亮點,典禮上他攜手閉幕片《最親愛的陌生人》主演、影后桂綸鎂頒發最佳男主角獎。此前西島秀俊與台灣尚有一段淵源,身為第50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看見台灣》的日文版旁白,他親訴因那次合作「看見美麗的台灣景觀,也得以深省人類對自然造成的影響」,隨後笑說自己今年初來台時吃到很多美味的甜點(西島桑到哪都會要吃甜點的XD!),一重一輕為獎項引言。

桂綸鎂合體西島秀俊(右)見證張震(左)二封影帝,為老友開心之情寫在臉上。(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桂綸鎂合體西島秀俊(右)見證張震(左)二封影帝,為老友開心之情寫在臉上。(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得獎者張震受評審團評價在戲劇時間相對短促、鮮少對白甚至有許多近乎獨角戲的條件下,顯得毫不誇張卻充滿韻味,而從與柯煒林的廝殺中勝出。主演首部電影《牯嶺街殺人事件》即入圍最佳男主角、2021年以《緝魂》封帝,表演向來沉穩內斂的張震,台上激動喊「獻給所有熱愛電影的你們,希望你們可以繼續下去,我也可以繼續下去。」後台採訪更用劇中角色「經歷許多倒霉,最後獲得一點點幸福」比喻拍電影過程長時間的辛苦付出後被肯定的幸福感及所獲的動力。同片韓裔加拿大籍導演勞埃德李崔(Lloyd Lee Choi)亦拿下本屆最佳新導演。

2025金馬獎看點回顧【典禮】#10

投資方都說我們瘋了——最大獎獎落陳玉勳導演《大濛》

「以庶民視角揭開白色恐怖歷史,致敬時代的雲與霧,也延續草根幽默本色,寫透人性悲歡善惡。」影展期間斬獲極佳口碑且挾11項提名而來的《大濛》,不負眾望抱回最佳劇情片、最佳原著劇本、最佳美術設計及最佳造型設計4獎。其中,評審特別指出導演陳玉勳「作為一名創作者的風格非常難得」,最終一票險勝優點截然不同的《眾生相》。2025年11月27日正式上映在即,就待大家直接進戲院品味。

陳玉勳執導作品《大濛》不負眾望抱回最大獎,劇組同台畫下典禮句點。(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陳玉勳執導作品《大濛》不負眾望抱回最大獎,劇組同台畫下典禮句點。(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引得獎者陳雪甄之言「相信電影,相信說故事的力量」作結——台灣、亞洲乃至世界,廣義的「這片土地」上滋養百種人,電影卻如同共通語言,牽繫每一個願意相信的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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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寶》改編自吉田修一的同名小說,描寫黑道出身的喜久雄,在父親遭殺害後被歌舞伎名家半二郎收養,與其子俊介一同踏上歌舞伎「女形」的求藝道路。為此,吉田修一請益歌舞伎演員中村雁治郎,獲贈一套「黑衣」以就近觀察後台,費時3年田調完成小說。擔綱改編電影導演的李相日,是繼《惡人》、《怒》後第3度與吉田修一合作。但其實想創作一部以女形為主角的作品的念頭,早在李相日心中埋藏10餘年。

吉澤亮(左)、橫濱流星(右)皆為主演過大河劇的90後演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吉澤亮(左)、橫濱流星(右)皆為主演過大河劇的90後演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2010年上映的《惡人》,李相日認為實現了過往一直很模糊、想追尋的電影風格,「如果要往下個階段邁進,我希望能拍更加傳統的題材,於是找到了日本傳統藝能裡的歌舞伎。」其中,李相日對於人稱「人間國寶」的現役女形坂東玉三郎相當有興趣,儘管《國寶》並沒有以其為原型,但他假設坂東玉三郎為喜久雄,那師父輩就是戰前便已活躍的中村歌右衛門,如果能描寫這些將一生奉獻給女形的演員們,應該會很有趣。

喜久雄和俊介初次同場亮相的歌舞伎舞台《藤娘》。(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喜久雄和俊介初次同場亮相的歌舞伎舞台《藤娘》。(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與吉田修一私交甚篤的他,也私下分享過這個想法,「我對歌舞伎產生興趣的這件事情,應該也影響到了吉田修一會寫出《國寶》。」後來小說出版前,李相日竟直接收到了吉田修一寄來的稿子,「他好像在講: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所以說拍這部電影,也算是我的宿命。」

渡邊謙(中)飾演歌舞伎名家花井半二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渡邊謙(中)飾演歌舞伎名家花井半二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喜久雄和俊介的關係並非典型的對立,且難以分辨出誰為天才、誰為地才。(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喜久雄和俊介的關係並非典型的對立,且難以分辨出誰為天才、誰為地才。(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小說到電影:主線選擇與時光跳躍

所謂女形並非男人模仿女人,根據小說的描寫,是男人先化為女人,再將女人姿態褪去後留下的「形」,因此演繹女形者的精髓在於「空」。對於喜久雄此一絕世女形,李相日最初便認定只有吉澤亮能夠演出,除了美貌與氣質相稱,李相日也對他在《我很好》、《王者天下》的演技留下印象,特別是在後者的漫畫改編架空世界裡,「僅有他散發出跟別人不一樣的氣質。」

李相日形容吉澤亮就像一個「容器」,且具有深不見底的神祕與魅力。(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李相日形容吉澤亮就像一個「容器」,且具有深不見底的神祕與魅力。(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國寶》企劃始於2020年,在李相日心中,喜久雄是和吉澤亮畫上等號的。(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國寶》企劃始於2020年,在李相日心中,喜久雄是和吉澤亮畫上等號的。(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電影也邀請中村雁治郎擔任歌舞伎指導,吉澤亮與飾演俊介的橫濱流星,各花費1年半、13個月練習,戲中演出皆親自上陣,聲音和肢體全無替身。

中村雁治郎不僅擔任《國寶》歌舞伎指導,也在片中飾演彰子的父親、歌舞伎名家吾妻千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中村雁治郎不僅擔任《國寶》歌舞伎指導,也在片中飾演彰子的父親、歌舞伎名家吾妻千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吉澤亮(右)演出喜久雄在登台《曾根崎心中》前在後台緊張發抖的戲,李相日認為是他真正進入角色的關鍵場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吉澤亮(右)演出喜久雄在登台《曾根崎心中》前在後台緊張發抖的戲,李相日認為是他真正進入角色的關鍵場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共分上下2冊的原著,不僅刻畫歌舞伎的台前幕後、世襲文化,加入女性與西方音樂等的「新派」、歌舞伎演員和影視文化的關係、歌舞伎產業的興衰,以及1964東京奧運和1970大阪世博等時代氛圍,都鑲嵌其中。

面對架構龐大的故事,李相日選擇將重心放在「喜久雄如何用技藝闖進歌舞伎世界」上,許多原著重要配角如喜久雄的跟班德次、殺父仇人辻村,皆大幅刪減或沒有登場。他解釋,這兩個角色都是加深喜久雄在「黑道」血脈的身分,若多加描寫會讓喜久雄「有家可歸」,但電影要突顯其「孤身」闖蕩,就得讓他沒有退路。

飾演喜久雄和俊介童年的演員:黑川想矢(上)、越山敬達(下),分別曾在《怪物》、《我心裡的太陽》有亮眼表現。(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飾演喜久雄和俊介童年的演員:黑川想矢(上)、越山敬達(下),分別曾在《怪物》、《我心裡的太陽》有亮眼表現。(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高畑充希(中)飾演喜久雄的青梅竹馬春江。(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高畑充希(中)飾演喜久雄的青梅竹馬春江。(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電影橫跨了19642014年,50年的光陰在片中大幅跳躍,一幕與一幕間常常差距10年之久,有些角色就此消失、有些關係從此變質,卻沒有解釋原因。「我覺得這是一種電影語言。我一開始就決定,不要說明理由,我要拍的只有當下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是什麼狀態。」

李相日說,即便片長近3小時,卻幾乎沒有任何回憶鏡頭,而這其實更貼近真實人生,本就不可能跳接到過去時光;而某階段關係緊密的人,也可能在下個階段不再出現,原因不見得是吵架,只是彼此不再有交集。「可以用這種方式拍攝,也是基於喜久雄就是這樣子的人,對他來說,人生中每個人都是過客。」

見上愛飾演的藝伎藤駒,和喜久雄的互動勾勒出其台下面貌。(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見上愛飾演的藝伎藤駒,和喜久雄的互動勾勒出其台下面貌。(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日本舞者田中泯(右)飾演有人間國寶之稱的女形萬菊,他在片中以「手」展現的演技值得關注。(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日本舞者田中泯(右)飾演有人間國寶之稱的女形萬菊,他在片中以「手」展現的演技值得關注。(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從不同文化者拍出歌舞伎純粹之美

有趣的是,歌舞伎如此「日本」的題材,攝影竟由拍攝《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來自突尼西亞的Sofian El Fani擔綱。面對此疑問,身為第3代韓裔移民的李相日笑說自己也非日本人,接著解釋,日本人對於拍攝傳統藝能,有相當大的包袱和壓力,但他希望可以在敬意之上,「由一個不同文化圈、有著不同美感的外國人掌鏡,拍出很純粹的歌舞伎之美。」

李相日曾和Sofian在Apple TV+影集《柏青哥》合作,進而邀請他擔任《國寶》攝影指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李相日曾和Sofian在Apple TV+影集《柏青哥》合作,進而邀請他擔任《國寶》攝影指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Sofian最大的特色,在於以手持鏡頭拍攝片長3小時的《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不過《國寶》是固定和手持皆有。李相日說,要突顯Sofian在手持上的才華,就不能使用太多次,「在歌舞伎的場面,特寫是相當重要的環節,我希望Sofian都用手持去拍攝,讓觀眾看到演員在台上的內心變化。」

李相日說,要拍哪些鏡頭從場勘開始就有個底,但自己是不畫分鏡的導演。(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李相日說,要拍哪些鏡頭從場勘開始就有個底,但自己是不畫分鏡的導演。(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鏡頭、演技、音樂的緊密結合

片中共有3齣劇目在前後段各跳了兩次,呼應了喜久雄3個階段的人生:他與俊介從《雙人道成寺》展露默契,在《曾根崎心中》共赴曲折人生與生死別離,最後喜久雄獨舞《鷺娘》,即便只剩一個人也要追尋理想。「所有的劇目和劇情都要非常緊密,才能發揮故事的力量。」

電影以喜久雄和俊介共演《雙人道成寺》的舞台,象徵兩人的羈絆。(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電影以喜久雄和俊介共演《雙人道成寺》的舞台,象徵兩人的羈絆。(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雙人道成寺》為戀愛少女遭背叛,最後化身為蛇的故事。(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雙人道成寺》為戀愛少女遭背叛,最後化身為蛇的故事。(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李相日解釋,相較於《曾根崎心中》是有台詞的戲目,攝影師明確知道演員在講哪句台詞時,會拍到很棒的畫面;《鷺娘》是超越台詞的演出,那場戲共出了23機,他和Sofian均有共識要拍出喜久雄在「無人之境」,因此不僅臉部,從指尖到腳尖,都是Sofian手持鏡頭欲捕捉的範圍。

演繹《曾根崎心中》時,吉澤亮不僅要飾演劇目中將隨愛人殉情的女主角「阿初」,還要演出「正在扮演阿初的喜久雄」此刻的心境。(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演繹《曾根崎心中》時,吉澤亮不僅要飾演劇目中將隨愛人殉情的女主角「阿初」,還要演出「正在扮演阿初的喜久雄」此刻的心境。(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鷺娘》敘述愛上人類的白鷺精靈,化為人形後其情感卻未被回應,最終於雪中死去。李相日認為舞台上的喜久雄,就像在和歌舞伎殉情。(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鷺娘》敘述愛上人類的白鷺精靈,化為人形後其情感卻未被回應,最終於雪中死去。李相日認為舞台上的喜久雄,就像在和歌舞伎殉情。(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歌舞伎與音樂的融合,也是一大看點。觀眾會先聽到該戲目的現場音樂,隨著演員表演,慢慢疊加由原摩利彥製作的電影音樂。李相日解釋,「歌舞伎音樂是跟著戲目走,電影音樂是跟著演員的情緒走,兩者在製作上是分開的,並在混音的時候融合,最後達到共鳴。」而乍聽運用了大量西方弦樂的配樂,實則放了不少日本傳統樂器,因為經過精細配置,所以和風的感覺並不明顯。

片中大量從舞台後方拍攝歌舞伎場景,是平時觀眾難以看見的視角。(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片中大量從舞台後方拍攝歌舞伎場景,是平時觀眾難以看見的視角。(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除了舞台上的場景,一幕喜久雄跌落谷底在頂樓酒醉跳舞的戲,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慘淡而優美。李相日說,當天從中午開始準備、下午走戲,拍攝時間為傍晚落日前的「魔幻時刻」30分鐘。雖然動作有彩排過,但實際上的發揮,李相日交給吉澤亮由內而外地用情緒帶動肢體,「因為動作無法預測,所以我跟Sofian決定,這場戲一定要用手持,才能跟著他的動作走。」他也補充,這場戲的另一個重點,在於表達喜久雄和森七菜飾演的彰子間的關係,透過兩人極短的台詞,讓觀眾一目了然看出,彼此之間已經沒有愛情。

喜久雄在頂樓跳舞的戲,以一鏡到底的手持鏡頭拍攝。(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喜久雄在頂樓跳舞的戲,以一鏡到底的手持鏡頭拍攝。(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森七菜(左)飾演出身歌舞伎名門的彰子。(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森七菜(左)飾演出身歌舞伎名門的彰子。(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以下段落將提及小說和電影結局,尚未觀看者請斟酌閱讀!

極致美學為何致命地吸引人?

改編電影的有趣和困難之處,在於小說能以文字馳騁想像,但電影得將想像化為影像。喜久雄在故事裡不斷追求「沒有看過的景色」,電影透過「雪」的意象貫穿,從真實的雪到舞台上的紙吹雪,以及喜久雄眼裡閃爍的光景。但李相日並沒有肯定「雪」即是電影給出的詮釋,而說這僅是個「提示」。他認為根源來自喜久雄父親被殺死時,天上飄下來的細雪,從此一最根本的畫面,連結到他想看見的景色,「雪花的意象對他來講,可能是與死亡的連結,一種非現實、非人間的東西。我也是到滿後期的時候,才決定要用這個方式呈現。」

永瀨正敏飾演喜久雄父親立花權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永瀨正敏飾演喜久雄父親立花權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鷺娘》的白衣與白雪,李相日認為對喜久雄來說具有與死亡的連結意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鷺娘》的白衣與白雪,李相日認為對喜久雄來說具有與死亡的連結意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其實在小說最後,不難察覺到喜久雄與死亡的連結。「我覺得在電影裡,如果要導出結論的話,有一點礙事,或者說我並不覺得,給觀眾一個明確的結論,是一個很好的詮釋方式。」因此他在最後,選擇描繪喜久雄對美麗的極致追尋,「美的概念本來就非常難以定義,在追求美的過程中,一定會遇到很殘酷、很醜陋的事情,去追求極致的美學,有時候也是很冷酷的行為,最後也可能會迎接死亡。但為什麼這種美會這麼致命地吸引人,是我想要透過電影傳達的。」

喜久雄在片中不斷追尋沒有看過的景色。(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喜久雄在片中不斷追尋沒有看過的景色。(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喜久雄的人生幸福過嗎?吉田修一在連載結束後寫下了這句話,他沒有答案,電影也沒有定論,或許喜久雄在追求的,早已超越幸福所能度量。

從《怒》的沖繩人與同性戀、《流浪之月》的生理缺陷者,到《國寶》的女形,李相日的電影經常描繪主流中的少數或異類,對此他說:「我覺得拍人生一帆風順的故事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圖片提供:傳影互動)
從《怒》的沖繩人與同性戀、《流浪之月》的生理缺陷者,到《國寶》的女形,李相日的電影經常描繪主流中的少數或異類,對此他說:「我覺得拍人生一帆風順的故事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圖片提供:傳影互動)

李相日
1974年生於日本新瀉縣,1999年自日本電影大學畢業。首部導演作品《青〜chong〜》即入圍Pia影展4項大獎。2006年執導《扶桑花女孩》獲第30屆日本奧斯卡獎最佳作品、最佳導演與最佳劇本獎。2010年首度與吉田修一合作《惡人》廣受國際好評,橫掃日本奧斯卡獎、知報電影獎等。其後相繼推出《怒》(2016)、《流浪之月》(2022)等代表作。

文|張以潔 口譯|張克柔
圖片提供|傳影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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