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推薦《藝術的孤獨》:奇異果實

好書推薦《藝術的孤獨》:奇異果實

藝術家佐伊.李歐納深具哀悼意味的傑出作品(獻給大衛的)「奇異果實」。奇異果實是裝置藝術,完成於一九九七年,現在是費城藝術博物館的固定館藏之一。作品由三百零二顆水果製成,包括柳橙、香蕉、葡萄柚、檸檬和酪梨,果肉已經吃光,剝下的果皮先曬乾,再用紅、白和黃線縫起,以拉鍊、扣子、皮筋、貼紙、塑膠、鐵絲和布料裝飾。完成作品偶爾會共同展出,偶爾則是一小群放在展覽館地板上展示,果皮毅然決然地繼續腐爛、縮水或發霉,直到變成灰燼,完全消失。

 

這件作品明顯是傳統的虛空藝術作品,描繪物質從新鮮到腐爛的過程,李歐納用「奇異果實」紀念摯友大衛.瓦納羅維奇。他們在一九八○年相識,兩人都在下班後市中心的新浪潮總部夜店Danceteria 工作,之後更雙雙成為愛滋行動聯盟的成員,有陣子參加同一個親和團體,意思是十幾年來他們一起創作,暢談藝術,參加抗議活動,然後一起被逮捕。

 

大衛在一九九二年過世,這個時候愛滋行動聯盟正好逐漸瓦解分裂,會員試圖讓根深蒂固的有害制度轉型,同時照顧與哀悼摯愛的朋友,在這雙重壓力下組織崩塌變形。很多人都選在那時離開,李歐納也是,她離開了紐約前往印度,接著再到淡季的普羅文斯敦待一陣子,然後才到阿拉斯加。奇異果實就是在她孤獨那幾年誕生的作品,若非呼應愛滋病盛行那些年的慘重死亡,就是對改變政治而做的努力感到疲乏。

 

一九九七年李歐納與她的藝術史學者朋友安娜.布魯姆(Anna Blume)進行的訪談中,講到第一個水果裝置藝術是如何誕生

 

這也算是一種自我縫合。剛開始時,我甚至沒想到我是在進行藝術創作我受夠了浪費,受夠一直丟東西。有天早上我吃了兩顆柳橙,但就是不想丟果皮,所以就在無意識的狀況下把柳橙縫回去了。」

 

這件作品馬上讓人聯想到大衛用五花八門的媒材製成的拼貼作品,其中包括物件、相片、表演和電影場景。一大塊麵包被切成兩半,然後粗略地縫補起來,再以猩紅色的編織翻線填補兩塊麵包間的空間,有一張很有名的相片,是用他自己的臉,他的嘴唇緊密地縫合,針縫處畫上狀似鮮血的點,然後穿線。這些都是愛滋危機時期的經典作品,作品印證了沉默和忍耐、聲音遭到蒙蔽而孤寂的感受。有時候縫線似乎具有補償作用,但大多時候是讓人看見,並且引起眾人關注審查制度與隱藏的暴力,以及大衛世界裡無所不在的隔閡與迴避。

 

看得出水果在講同一場抗爭。作品名稱中的「水果」,用指男同志的粗俗俚語,他們是怪異的產品,社會的棄兒。名稱亦引用自比莉.哈樂黛講述凌遲的歌:歌詞描述恨意與歧視,以殘酷暴力的形式施加在身體上,焚燒到彎曲變形的人體被掛在樹上。比莉.哈樂黛為個人與制度上感受的寂寞發聲,她生於寂寞,死於寂寞,一生缺乏關愛,種族歧視讓她傷痕累累。曾有人直接對著比莉.哈樂黛喊她「黑鬼」,即使是在自己擔綱表演的場地,她也不得不被迫走後門。這樣的她,想用有害健康的酒精與海洛因為自己療傷。一九五九年夏天,比莉.哈樂黛在她位在西八十七街的房間裡吃著蛋奶凍和燕麥粥倒下,一開始她被送到尼克伯客醫院(Knickerbocker),之後轉到哈林區的大都會醫院,然後被丟在那裡—情況就跟後來幾年不少愛滋病患一樣,尤其是黑色或棕色皮膚的人—她被擱在走道上的輪床,說來也不過是另一件濫用毒品的病例。

 

不被當人看待和拒絕醫療,最可惡的是這種狀況也曾在一九三七年發生。當時有個陌生人打電話告訴她,她父親克拉倫斯死了,問她遺體該送往何處,那時血跡仍留在他的白色長襯衫上。

 

肺炎,她在她的自傳《哼著藍調的女伶》裡記錄:「害死他的不是肺癌,而是德州達拉斯。他四處奔走,從一個醫院跑到另一個,想要尋求協助,卻沒人肯幫他量體溫或收留他,這就是不爭的事實。」她唱著那首「奇異果實」,抗議父親的死,歌詞似乎「說出害死爸爸的一切」,隨後這一切也同樣害死她。她沒再走出大都會醫院,以藏有麻醉毒品的罪名遭逮,人生最後一個月都在醫院病房度過,由兩名警察監督,污名化的受害者所承受的羞辱毫無上限。

 

 

愛滋行動聯盟藉由他們採取的行動,想要引起大眾關注這些問題,解開和挑戰那些制度的公權力,他們讓某些族群的身體變得微不足道,例如同性戀、毒癮者、有色人種和流浪漢,彷彿他們死有餘辜。八○年代末,愛滋行動聯盟議員同意,他們應該把範圍擴張到男同志外,觸角要伸得更遠,讓大家看見其他族群的需求,像是吸毒者和女人,尤其是娼妓。

 

李歐納在愛滋行動聯盟口述歷史計畫的作品中,談到她的作品主要在探討針頭交換,在當時針頭交換是預防愛滋擴散的極端作法。雖然紐約市長郭德華執政時期曾短暫通融,但朱利安尼執政黨卻不能默許,於是針頭交換就跟在美國和世界各地一樣,變成非法行為。李歐納為癮君子成立了一個淨化和愛滋教育的案子,卻因此遭逮捕、控訴、審判,對注射器具持有法的合法性下戰帖,最終落得漫長的牢獄之災。

 

奇異果實是由不同的針線活集結而成的作品,這不是激進主義行動,也未參與抗議或刻意違法,不過依舊探討一樣的公權力問題。這個作品包容並靜靜守護排外、喪失與孤立的痛。這很政治,沒錯,但也很個人,再再說明她個人的經驗,也就是肉身不可避免遭逢的後果。沉默寡言的水果用它們的渺小,它們的特性傳達了分離之苦,消逝之痛,對已離去且永遠不可能回來的所愛的渴望。

 

即使轉譯至電腦螢幕,它們的懇求依然存留。看著它們變成縫合的柳橙,以絲線荒謬纏繞的香蕉—很難感覺不到情緒的拉扯,既是對傷害的回應,也是對修補不夠、殷勤執著修補、充滿希望的回應,一針一線,用扣子和拉鍊縫縫補補

 

我不是唯一覺得這些水果讓人傷感的人。在《Frieze》藝術雜誌中,有篇關於佐伊.李歐納作品的一段獨白,評論家珍妮.索金也描述她在剛跨入千禧年之際,在費城藝術博物館心煩意亂地閒晃時,第一次看見這個裝置藝術品。「遠遠地看,」她寫道:「看起來就像垃圾,但當我更靠近一點時,我的煩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到哀傷,瞬間覺得非常寂寞—絕望像貨車般撞上來,縫合的水果荒誕卻難以解釋地親密。」失去是寂寞的親友,這兩者交叉重疊,這樣一個哀悼的作品引發寂寞和分離感,想來也不意外。死亡很寂寞,肉體的存在本質上就很寂寞,被困在一個不斷邁向腐敗、縮水、消耗和破裂的身體。當然還有喪親的寂寞,失去或愛情破滅帶來的寂寞感,失去身邊重要的人的寂寞,哀悼的寂寞。

 

這一切都能透過死去的水果,丟在美術館地上乾掉的果皮表達述說。奇異果實之所以感人,之所以如此疼痛,是因為縫紉工活讓寂寞的另一面變得更澄澈:無止盡的痛苦盼望。寂寞是一種渴望,渴望親密、結合、參與、接合,渴望能將遭到切割、拋棄、破碎或棄置一旁的事物集中起來;寂寞是一種對整體、感覺完整的渴望。

 

【延伸閱讀】好書推薦《藝術的孤獨》:安迪沃荷、紐約與寂寞

 

☆本文摘錄自:

《藝術的孤獨》

作者:大英圖書館駐館作家 奧莉維亞‧萊恩 Olivia Laing

給居住在孤寂城市中的你,和偶爾寂寞、獨特的所在,以及想要得到慰藉的心情。

謝哲青 ∣ 知名節目主持人、作家

吳洛纓 ∣ 金鐘編劇 

曾文泉 ∣ 《喔,藝術,和藝術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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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串流主宰,電影院會消失嗎?裴斗娜談從奉俊昊、是枝裕和身上學到的事:「執著地去找到更好的解答,在我眼裡很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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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台北金馬影展尾聲,迎來了韓國影后裴斗娜。銀幕上氣場全開,滿眼都是戲;私下收斂著神情,說起話來溫柔堅定。從表演侃侃而談、回顧《空氣人形》拍攝,再論及串流趨勢下電影該如何「改道」壯大⋯⋯捲動閱讀裴斗娜媒體座談全記錄。

2009年,尾隨小望咚咚咚地跑上街,觀眾彷彿用「成人的認知」,重新經歷幼時理解世界的過程,真實觸碰生命最原初的「感性」——靈氣的標籤,似也就此貼在角色飾演者裴斗娜身上。2025年,裴斗娜受金馬之邀首度造訪台灣,代表作之一的《空氣人形》亦於影展主場地松仁威秀巨幕廳和近400名觀眾再相會。然大家眼睛可見、恰體現片名「空氣」兩字的輕盈姿態,實則自裴斗娜演員肩上所承載之重幻化而來。

跟La Vie一同前進電影特映前的記者會現場,聽聽走過20餘年心路歷程的裴斗娜,聊角色、聊和各地影人的合作,聊影視產業的當下變化與未來展望。

裴斗娜受金馬之邀來台,代表作《空氣人形》於影展主場地舉行特映;圖為其飾演角色「望」。(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裴斗娜受金馬之邀來台,代表作《空氣人形》於影展主場地舉行特映;圖為其飾演角色「望」。(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開高走高的表演路

金馬電影大師課向來邀請享譽國際的導演、演員及身懷不同專業的幕後推手,進行創作面及實務面分享,與電影從業人士展開較平時映後座談更聚焦產業經驗的深入交流。作為本屆講師的裴斗娜向媒體表示,「聽到『Master』這個詞我其實有點擔心,我不覺得自己是大師。」縱使本人謙讓,光《空氣人形》中細膩精湛的演技便為她妥妥扛起頭銜,更遑論一路上的作品實績和獎項肯定。

1999年正式出道,2000年即憑奉俊昊導演首作《佛蘭德斯的狗(플란다스의 )》奪得青龍獎最佳新人、2002年再以《貓咪少女(고양이를 부탁해)》摘下百想后冠;長著一張有故事的「電影臉」,做演員如她的天職般,一埋頭就是人生約莫四分之一的時光。

註:《佛蘭德斯的狗》、《貓咪少女》僅為意譯,非正式中文片名。

有別於電影中散發的強大氣場,裴斗娜自揭容易在眾人面前感到害羞。(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有別於電影中散發的強大氣場,裴斗娜自揭容易在眾人面前感到害羞。(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觀眾從旁看來多不簡單,裴斗娜開口卻完全不談艱辛付出,只用「運氣好」帶過自己剛入行便遇上韓國影視產業蓬勃發展、眾多優秀作品推陳出新的年代,有幸連獲和大咖導演合作的機會(當然,這些導演也是在這些年間漸成大咖或越來越大咖),「我從他們身上學到的是所謂的匠人精神,他們這麼執著地去找到(對於作品)更好更棒的解答,在我眼裡是一種很神聖的作業方式。」正因如此,技藝的純熟絲毫不讓她有所鬆懈,至今未曾想過用「輕鬆」的方法表演,而是始終深信不限於電影、電視劇,但凡想做好任何作品,「真的一定要非常努力,且是所有人一起努力,才能夠把作品一步步地推向更高的境界。」細數多年來伴她往更高境界爬升的亞洲名導奉俊昊、朴贊郁、山下敦弘、是枝裕和,乃至參演好萊塢巨作《雲圖》結識的華卓斯基姐妹(The Wachowskis)等,裴斗娜直言「他們為我帶來非常多繼續努力的動機。」清冷的眉眼,總在說著這些話時蹙起堅毅心志,也掠過真誠笑意。

記者會上,裴斗娜談及奉俊昊、朴贊郁、山下敦弘、是枝裕和等多位導演對她的啟發。(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記者會上,裴斗娜談及奉俊昊、朴贊郁、山下敦弘、是枝裕和等多位導演對她的啟發。(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竭盡所能詮釋《空氣人形》那顆心

#01 空氣其實一點都不空(輕)氣(盈)

台灣觀眾對裴斗娜最深的印象,無疑是2009年是枝裕和執導的日本電影《空氣人形》。全片藉「人偶」和「人」之間的「一心之差」臨摹人類情感輪廓,探問情為何物;其中,由裴斗娜出演的充氣娃娃「望(のぞみ)」,堪稱讓觀眾皆比男主角們更傾心——故事既圍繞著「心的有無」續寫,「最重要的就是把她那顆心詮釋出來,其他東西都是次要。」裴斗娜回顧彼時,大家雖都盛讚她的肢體語言如空氣般輕盈,但對她來說,「演的當下其實像戴著面具、揹著磚頭,感覺非常沉重。」

裴斗娜賦予「望」一角的生動靈魂令人難忘。(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裴斗娜賦予「望」一角的生動靈魂令人難忘。(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可想而知,許多電影手法或特效都能幫助娃娃活起來,但演員畢竟本就是活生生的人,要「塞」回無生命形體中,確實得下功夫由內到外調整。這部分她也坦言,事前並沒有就一般認為的充氣娃娃會怎麼擺、怎麼動去做分析,只全神貫注於「如何完整映現她的內心世界」,即忠實依循角色心理波動做出行動。

望原來僅僅是一只充氣娃娃,某日突然擁有了人「心」,也因此在「生命」中體驗到傷心。(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望原來僅僅是一只充氣娃娃,某日突然擁有了人「心」,也因此在「生命」中體驗到傷心。(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02 李屏賓用鏡頭永存感性

這部影迷心中的神作,還有一個人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台灣攝影師、現任金馬執委會主席李屏賓老師的鏡頭孕育了電影的究極美學和妙不可言的「感性」,裴斗娜甚至說在自己所有作品裡,「李老師那時候幫我拍的《空氣人形》,應該算是最能夠把我最感性的一面好好呈現出來的作品」。如今有緣再見面,高興之餘她還憶起當年,「他(李屏賓)總是喜歡拿著攝影機到處巡,去找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很細緻的地方。」那樣努力的身影讓她倍覺可愛,也從起初因為分別來自韓國和台灣、相對不易親近彼此而產生的敬畏之中,逐漸發現對方原來非常溫暖,(只是話少而已,並不像一開始以為的「不說話是生氣了嗎?」)笑。

李屏賓為《空氣人形》掌鏡,讓不同的美感在電影裡被看見。(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李屏賓為《空氣人形》掌鏡,讓不同的美感在電影裡被看見。(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做演員是天職

當所謂的熱愛成為日復一日的工作,是否依舊熱愛?如何永遠熱愛?「好想放下一切」的掙扎人人都有過,即便年紀輕輕就闖出名堂的影后同樣不得豁免。一句「我不能說我一路走來始終如一」道出成為「演員裴斗娜」超過20個年頭,少不了辛苦到不想再繼續的時刻,卻總被這番思緒拉回:「我最會的、能夠做得最好的事情,不就是這個嗎?」當然,單純技術上的擅長,不一定足以支付築夢的龐大代價,精神上的滿足感或許才是屢戰屢勝的終極籌碼——「我很喜歡拍攝現場,只要是站在攝影機前面,就會非常幸福。」自曝有舞台恐懼症、直接站在眾人面前常感到害羞的裴斗娜,用「幸福」這樣貴重的字眼描述她所選擇的「天職」,也難怪生涯至今每個角色皆扎根厚實基底,洋溢生命力。

「演員裴斗娜」和很多人一樣,有過對所謂的熱愛不想再繼續的時刻。(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演員裴斗娜」和很多人一樣,有過對所謂的熱愛不想再繼續的時刻。(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OTT崛起、銀幕在消失,電影何去何從?

等待翻譯的秒差裡,她輕聲嘆息,好像已經心照不宣地給了最深切的答案⋯⋯。疫後世界回不去的事情很多,生活層面大家都有感;然「觀影型態」的改變,業內人士想必最衝擊。串流平台的出現,降低了獲取信息的門檻,不用出門,甚至連屁股都不用挪,只要點開電視螢幕、手機畫面,多少創作者的心血便在進度條上供隨意拉動。這麼說嫌太煽情,其實大勢所趨之事沒有探究對錯好壞之必要,裴斗娜對無可奈何的現象倒不糾結,直搗核心:「那我們就要把電影做到讓大家『非去電影院看不可』的程度。」舉凡音效、視覺效果都是著力點,未來支撐家庭劇院的OTT內容,和值得進到傳統影院沉浸感受的絕佳作品,便能齊頭並進、共同成長。「這是危機沒錯,但面臨危機就要變得強大。」抱以愛電影的情懷,裴斗娜喊話「一起發展」的重要性。

裴斗娜指出OTT是大勢所趨,但她身為影人能盡力讓電影更好。(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裴斗娜指出OTT是大勢所趨,但她身為影人能盡力讓電影更好。(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同場加映#01:接下來想試著寫作

相信大家定會好奇影后有沒有考慮過演而優則導?裴斗娜謙遜到語出驚人,「像我這種沒有才華、沒有天賦的人,不敢去做那麼大的夢想。」合作太多業界佼佼者的「副作用」怕是太低估自己。「但最近呢,其實我想了滿多的。演戲這些年的心路歷程,讓我構成了一些世界觀,如果真的要嘗試,可能是寫作。」未透露想著墨什麼樣的內容,那我們就只有期待的份了。

主持人問到如果要嘗試表演以外的事會做什麼,裴斗娜語帶保留地說可能是「寫作」。(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主持人問到如果要嘗試表演以外的事會做什麼,裴斗娜語帶保留地說可能是「寫作」。(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同場加映#02:裴斗娜看台灣風景

韓流席捲全亞洲非一兩天的事,K-pop、韓劇、韓國電影可謂台灣人普遍的休閒娛樂。今年,台灣感性一詞首於韓國社群掀起話題後,愈發深化為客觀第三者認證台灣之美的象徵;海內外影視作品拍出的街道被逐幀朝聖,則間接彰顯觀景窗的魔法——「台灣感性」連動著鏡頭美學,可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的裴斗娜卻不吝表示,「真的,台灣的風景就像我在電影裡、照片裡看到的一樣美,難怪韓國人這麼喜歡來台灣。」且除被風景吸引,美食也令她無比期待,「我哥、我家人,甚至我們造型師、彩妝師,都大大地稱讚台灣真的是美食天堂。」抵台後已經先去吃了別人推薦的麵店,還因為被老闆認出而嚇一跳,更實感韓國影視文化真是如此受到大家歡迎,「我非常自豪,同時覺得一定要更努力把我們更棒的作品呈現給大家,獲得了一些責任感和歸屬感。」並稱金馬在亞洲地區是非常重要的影展,很榮幸能參與此次盛會。

裴斗娜經紀公司社群曬出「台灣感性」照。(圖片來源:Goodman Story Instagram @goodmanstory_official)
裴斗娜經紀公司社群曬出「台灣感性」照。(圖片來源:Goodman Story Instagram @goodmanstory_official)

「所有事情都是第一次,我的心情非常悸動。」不覺得自己是大師,但鼓起勇氣來台灣開講大師課,因為想要和台灣影人、觀眾見面——這樣的裴斗娜,誰能不喜歡呢?

文|Ning Chi          口譯、圖片提供|金馬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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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上映的《惡人》,李相日認為實現了過往一直很模糊、想追尋的電影風格,「如果要往下個階段邁進,我希望能拍更加傳統的題材,於是找到了日本傳統藝能裡的歌舞伎。」其中,李相日對於人稱「人間國寶」的現役女形坂東玉三郎相當有興趣,儘管《國寶》並沒有以其為原型,但他假設坂東玉三郎為喜久雄,那師父輩就是戰前便已活躍的中村歌右衛門,如果能描寫這些將一生奉獻給女形的演員們,應該會很有趣。

喜久雄和俊介初次同場亮相的歌舞伎舞台《藤娘》。(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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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吉田修一私交甚篤的他,也私下分享過這個想法,「我對歌舞伎產生興趣的這件事情,應該也影響到了吉田修一會寫出《國寶》。」後來小說出版前,李相日竟直接收到了吉田修一寄來的稿子,「他好像在講: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所以說拍這部電影,也算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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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久雄和俊介的關係並非典型的對立,且難以分辨出誰為天才、誰為地才。(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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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到電影:主線選擇與時光跳躍

所謂女形並非男人模仿女人,根據小說的描寫,是男人先化為女人,再將女人姿態褪去後留下的「形」,因此演繹女形者的精髓在於「空」。對於喜久雄此一絕世女形,李相日最初便認定只有吉澤亮能夠演出,除了美貌與氣質相稱,李相日也對他在《我很好》、《王者天下》的演技留下印象,特別是在後者的漫畫改編架空世界裡,「僅有他散發出跟別人不一樣的氣質。」

李相日形容吉澤亮就像一個「容器」,且具有深不見底的神祕與魅力。(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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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寶》企劃始於2020年,在李相日心中,喜久雄是和吉澤亮畫上等號的。(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國寶》企劃始於2020年,在李相日心中,喜久雄是和吉澤亮畫上等號的。(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電影也邀請中村雁治郎擔任歌舞伎指導,吉澤亮與飾演俊介的橫濱流星,各花費1年半、13個月練習,戲中演出皆親自上陣,聲音和肢體全無替身。

中村雁治郎不僅擔任《國寶》歌舞伎指導,也在片中飾演彰子的父親、歌舞伎名家吾妻千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中村雁治郎不僅擔任《國寶》歌舞伎指導,也在片中飾演彰子的父親、歌舞伎名家吾妻千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吉澤亮(右)演出喜久雄在登台《曾根崎心中》前在後台緊張發抖的戲,李相日認為是他真正進入角色的關鍵場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吉澤亮(右)演出喜久雄在登台《曾根崎心中》前在後台緊張發抖的戲,李相日認為是他真正進入角色的關鍵場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共分上下2冊的原著,不僅刻畫歌舞伎的台前幕後、世襲文化,加入女性與西方音樂等的「新派」、歌舞伎演員和影視文化的關係、歌舞伎產業的興衰,以及1964東京奧運和1970大阪世博等時代氛圍,都鑲嵌其中。

面對架構龐大的故事,李相日選擇將重心放在「喜久雄如何用技藝闖進歌舞伎世界」上,許多原著重要配角如喜久雄的跟班德次、殺父仇人辻村,皆大幅刪減或沒有登場。他解釋,這兩個角色都是加深喜久雄在「黑道」血脈的身分,若多加描寫會讓喜久雄「有家可歸」,但電影要突顯其「孤身」闖蕩,就得讓他沒有退路。

飾演喜久雄和俊介童年的演員:黑川想矢(上)、越山敬達(下),分別曾在《怪物》、《我心裡的太陽》有亮眼表現。(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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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畑充希(中)飾演喜久雄的青梅竹馬春江。(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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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橫跨了19642014年,50年的光陰在片中大幅跳躍,一幕與一幕間常常差距10年之久,有些角色就此消失、有些關係從此變質,卻沒有解釋原因。「我覺得這是一種電影語言。我一開始就決定,不要說明理由,我要拍的只有當下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是什麼狀態。」

李相日說,即便片長近3小時,卻幾乎沒有任何回憶鏡頭,而這其實更貼近真實人生,本就不可能跳接到過去時光;而某階段關係緊密的人,也可能在下個階段不再出現,原因不見得是吵架,只是彼此不再有交集。「可以用這種方式拍攝,也是基於喜久雄就是這樣子的人,對他來說,人生中每個人都是過客。」

見上愛飾演的藝伎藤駒,和喜久雄的互動勾勒出其台下面貌。(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見上愛飾演的藝伎藤駒,和喜久雄的互動勾勒出其台下面貌。(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日本舞者田中泯(右)飾演有人間國寶之稱的女形萬菊,他在片中以「手」展現的演技值得關注。(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日本舞者田中泯(右)飾演有人間國寶之稱的女形萬菊,他在片中以「手」展現的演技值得關注。(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從不同文化者拍出歌舞伎純粹之美

有趣的是,歌舞伎如此「日本」的題材,攝影竟由拍攝《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來自突尼西亞的Sofian El Fani擔綱。面對此疑問,身為第3代韓裔移民的李相日笑說自己也非日本人,接著解釋,日本人對於拍攝傳統藝能,有相當大的包袱和壓力,但他希望可以在敬意之上,「由一個不同文化圈、有著不同美感的外國人掌鏡,拍出很純粹的歌舞伎之美。」

李相日曾和Sofian在Apple TV+影集《柏青哥》合作,進而邀請他擔任《國寶》攝影指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李相日曾和Sofian在Apple TV+影集《柏青哥》合作,進而邀請他擔任《國寶》攝影指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Sofian最大的特色,在於以手持鏡頭拍攝片長3小時的《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不過《國寶》是固定和手持皆有。李相日說,要突顯Sofian在手持上的才華,就不能使用太多次,「在歌舞伎的場面,特寫是相當重要的環節,我希望Sofian都用手持去拍攝,讓觀眾看到演員在台上的內心變化。」

李相日說,要拍哪些鏡頭從場勘開始就有個底,但自己是不畫分鏡的導演。(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李相日說,要拍哪些鏡頭從場勘開始就有個底,但自己是不畫分鏡的導演。(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鏡頭、演技、音樂的緊密結合

片中共有3齣劇目在前後段各跳了兩次,呼應了喜久雄3個階段的人生:他與俊介從《雙人道成寺》展露默契,在《曾根崎心中》共赴曲折人生與生死別離,最後喜久雄獨舞《鷺娘》,即便只剩一個人也要追尋理想。「所有的劇目和劇情都要非常緊密,才能發揮故事的力量。」

電影以喜久雄和俊介共演《雙人道成寺》的舞台,象徵兩人的羈絆。(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電影以喜久雄和俊介共演《雙人道成寺》的舞台,象徵兩人的羈絆。(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雙人道成寺》為戀愛少女遭背叛,最後化身為蛇的故事。(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雙人道成寺》為戀愛少女遭背叛,最後化身為蛇的故事。(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李相日解釋,相較於《曾根崎心中》是有台詞的戲目,攝影師明確知道演員在講哪句台詞時,會拍到很棒的畫面;《鷺娘》是超越台詞的演出,那場戲共出了23機,他和Sofian均有共識要拍出喜久雄在「無人之境」,因此不僅臉部,從指尖到腳尖,都是Sofian手持鏡頭欲捕捉的範圍。

演繹《曾根崎心中》時,吉澤亮不僅要飾演劇目中將隨愛人殉情的女主角「阿初」,還要演出「正在扮演阿初的喜久雄」此刻的心境。(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演繹《曾根崎心中》時,吉澤亮不僅要飾演劇目中將隨愛人殉情的女主角「阿初」,還要演出「正在扮演阿初的喜久雄」此刻的心境。(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鷺娘》敘述愛上人類的白鷺精靈,化為人形後其情感卻未被回應,最終於雪中死去。李相日認為舞台上的喜久雄,就像在和歌舞伎殉情。(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鷺娘》敘述愛上人類的白鷺精靈,化為人形後其情感卻未被回應,最終於雪中死去。李相日認為舞台上的喜久雄,就像在和歌舞伎殉情。(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歌舞伎與音樂的融合,也是一大看點。觀眾會先聽到該戲目的現場音樂,隨著演員表演,慢慢疊加由原摩利彥製作的電影音樂。李相日解釋,「歌舞伎音樂是跟著戲目走,電影音樂是跟著演員的情緒走,兩者在製作上是分開的,並在混音的時候融合,最後達到共鳴。」而乍聽運用了大量西方弦樂的配樂,實則放了不少日本傳統樂器,因為經過精細配置,所以和風的感覺並不明顯。

片中大量從舞台後方拍攝歌舞伎場景,是平時觀眾難以看見的視角。(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片中大量從舞台後方拍攝歌舞伎場景,是平時觀眾難以看見的視角。(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除了舞台上的場景,一幕喜久雄跌落谷底在頂樓酒醉跳舞的戲,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慘淡而優美。李相日說,當天從中午開始準備、下午走戲,拍攝時間為傍晚落日前的「魔幻時刻」30分鐘。雖然動作有彩排過,但實際上的發揮,李相日交給吉澤亮由內而外地用情緒帶動肢體,「因為動作無法預測,所以我跟Sofian決定,這場戲一定要用手持,才能跟著他的動作走。」他也補充,這場戲的另一個重點,在於表達喜久雄和森七菜飾演的彰子間的關係,透過兩人極短的台詞,讓觀眾一目了然看出,彼此之間已經沒有愛情。

喜久雄在頂樓跳舞的戲,以一鏡到底的手持鏡頭拍攝。(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喜久雄在頂樓跳舞的戲,以一鏡到底的手持鏡頭拍攝。(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森七菜(左)飾演出身歌舞伎名門的彰子。(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森七菜(左)飾演出身歌舞伎名門的彰子。(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以下段落將提及小說和電影結局,尚未觀看者請斟酌閱讀!

極致美學為何致命地吸引人?

改編電影的有趣和困難之處,在於小說能以文字馳騁想像,但電影得將想像化為影像。喜久雄在故事裡不斷追求「沒有看過的景色」,電影透過「雪」的意象貫穿,從真實的雪到舞台上的紙吹雪,以及喜久雄眼裡閃爍的光景。但李相日並沒有肯定「雪」即是電影給出的詮釋,而說這僅是個「提示」。他認為根源來自喜久雄父親被殺死時,天上飄下來的細雪,從此一最根本的畫面,連結到他想看見的景色,「雪花的意象對他來講,可能是與死亡的連結,一種非現實、非人間的東西。我也是到滿後期的時候,才決定要用這個方式呈現。」

永瀨正敏飾演喜久雄父親立花權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永瀨正敏飾演喜久雄父親立花權五郎。(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鷺娘》的白衣與白雪,李相日認為對喜久雄來說具有與死亡的連結意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鷺娘》的白衣與白雪,李相日認為對喜久雄來說具有與死亡的連結意象。(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其實在小說最後,不難察覺到喜久雄與死亡的連結。「我覺得在電影裡,如果要導出結論的話,有一點礙事,或者說我並不覺得,給觀眾一個明確的結論,是一個很好的詮釋方式。」因此他在最後,選擇描繪喜久雄對美麗的極致追尋,「美的概念本來就非常難以定義,在追求美的過程中,一定會遇到很殘酷、很醜陋的事情,去追求極致的美學,有時候也是很冷酷的行為,最後也可能會迎接死亡。但為什麼這種美會這麼致命地吸引人,是我想要透過電影傳達的。」

喜久雄在片中不斷追尋沒有看過的景色。(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喜久雄在片中不斷追尋沒有看過的景色。(圖片提供:©SHUICHI YOSHIDA/ASP ©2025 "KOKUHO" Film Partners)

喜久雄的人生幸福過嗎?吉田修一在連載結束後寫下了這句話,他沒有答案,電影也沒有定論,或許喜久雄在追求的,早已超越幸福所能度量。

從《怒》的沖繩人與同性戀、《流浪之月》的生理缺陷者,到《國寶》的女形,李相日的電影經常描繪主流中的少數或異類,對此他說:「我覺得拍人生一帆風順的故事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圖片提供:傳影互動)
從《怒》的沖繩人與同性戀、《流浪之月》的生理缺陷者,到《國寶》的女形,李相日的電影經常描繪主流中的少數或異類,對此他說:「我覺得拍人生一帆風順的故事好像沒有什麼意思。」(圖片提供:傳影互動)

李相日
1974年生於日本新瀉縣,1999年自日本電影大學畢業。首部導演作品《青〜chong〜》即入圍Pia影展4項大獎。2006年執導《扶桑花女孩》獲第30屆日本奧斯卡獎最佳作品、最佳導演與最佳劇本獎。2010年首度與吉田修一合作《惡人》廣受國際好評,橫掃日本奧斯卡獎、知報電影獎等。其後相繼推出《怒》(2016)、《流浪之月》(2022)等代表作。

文|張以潔 口譯|張克柔
圖片提供|傳影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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