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離。冰毒趙德胤的電影人生紀事》之一 - 摩托車 緬甸資產階級象徵

摩托車,在緬甸象徵了到城市討生活的淘金夢也是一種資產階級的象徵

《冰毒》,近年最受國際影壇矚目的台灣電影;趙德胤,被譽為最有潛力成為李安接班人的新銳導演。7個人的迷你團隊,如何在短短十天內,以100萬元拍攝一部電影的幕後花絮?過程中窺見在中緬邊境成長的趙德胤,猶如真實版異域孤軍的童年記憶,以及他如何搭上時光機穿越40年,到台灣踏上電影路的聚離人生。

 

2014年導演趙德胤憑《冰毒》炫風式的巡迴40個國際影展,不但入圍51屆金馬最佳導演並一舉代表台灣角逐2015奧斯卡外語片獎。2015年寫下了《聚。離。冰毒》一書,讓無法在電影說完的背後故事,在這裡把話記錄下來(以下為部分篇章的分享)。

 

 

汽車多了,坐摩托車的人就少了。

正如《冰毒》裡的男主角,好不容易借錢買到了摩托車,

卻得在車站裡和十幾個摩托車伕,搶客做生意,

就點出了這行業供過於求的窘況。

這也就是台灣人所說,在現實生活中,

「人兩腳、錢四腳」的小人物悲歌。

 

憧憬與現實

摩托車,象徵了到城市討生活的淘金夢;在緬甸,它不只是一種交通工具,一種資產階級的象徵,更是窮苦人家寄託希望的載具,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電影裡,男主角阿洪父子因為菜賤傷農、無法維生,所以決定借錢買台摩托車,到城裡討生活。為此,還押上家中唯一的資產,也就是那頭幫忙犁田數十年的老黃牛,可見摩托車對貧苦人家來說有多高價。

 

長期鎖國,緬甸一直沒能發展自己的機械工業,多數的機械來自中國。也因此,在邊境城市載客、載貨的摩托車伕,也常從中國邊境走私摩托車到臘戌。走私一輛摩托車,車伕得先行搭車到邊境,想辦法進入中國買一輛摩托車,再佯裝這車原本就是自己的,一路騎回臘戌交貨。由於途中常有軍警盤查,涉險跑山路也可能掉下山崖,視路況不同,每一趟往返大約需要騎上三、五天,順利交貨後,出錢的老闆會給摩托車伕緬元三萬元〈約折合新台幣一千元〉的酬勞。

 

二〇〇八年我第一次回到臘戌,一位兒時玩伴阿三〈化名〉聽說我從台灣回來了,特地來訪,讓我十分驚喜。阿三也曾透過海外青年技術班到台灣念書,不過當初只念了三個月,就跑到拉麵店打工。他一心只想打工賺錢、幫助家計,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也不喊苦。老闆賞識他的苦幹實幹,不只幫他加薪,還升他做店長。

 

可惜阿三是非法打工,每次休假都不敢亂跑,常常到我的租處看DVD。有一天,他到基隆一位遠房阿姨家參加滿月酒,特地買了件新的牛仔褲,還慎重地穿上西裝外套,踩著嶄新但樣式略顯老氣的皮鞋,梳著油頭就出門。由於一身裝扮與在地人明顯不同,在台北車站遭到警察詢問,之後阿三就被遣送回緬甸了。剛回家鄉時,他拿著在台灣打工存的錢,做點生意,幫老家在鄉下蓋了間瓦房,之後他就去當摩托車伕,主要就是幫人到中國邊境走私摩托車到臘戌。我興起跟著他跑一趟的念頭,心想自己帶了DV,索性做個影像紀錄。

 

阿三在我返鄉的第四天來訪,第五天我就借了姊夫的摩托車,出發拍片。

 

行前家人試著勸阻我,因為前一年緬甸發生袈裟革命,引起政府血腥鎮壓,還有外國記者因此受到波及而死亡。家人一聽到我要拿攝影機去拍片,題材還是敏感的走私摩托車,大家都感到很危險。

 

出發前,我內心其實也多少有著恐懼,於是我剃了頭,虔敬地上香祝禱。後來,每次拍片出發前,剃頭成為一種我自己的儀式,就像是一種荊軻刺秦王,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由於緬甸一直未發展機械工業,早期的機械用品部分來自俄羅斯,摩托車與汽車大多從日本進口舊車,直到現在,緬甸還是買不到全新出廠的汽車,倒是摩托車在二〇〇八年以後,已有全新品可供購買。

 

早期在臘戌,摩托車價格按產地有很大的價差。日本本田〈Honda〉的Super Cub,堪稱頂級夢幻款,在一般人心中,大概就像法拉利跑車一樣。二、三十年前,一輛Super Cub 要價一百八十萬緬元,可買到四、五棟房子,現在比較便宜,但價格對一般市民來說,還是很貴。其次是泰國進口的Dream,早期賣價約緬元六十幾萬元,相當台幣十六萬元左右,也足夠買塊地、蓋一棟房子。最低價的是中國貨,約為泰國貨的兩折價,但當時中國摩托車不耐操,通常三個月就會開始故障。

 

早期對緬甸人來說,摩托車不只是財富的展現,更是權力的象徵。因為,不是你有錢就買得到好車,還得要有身分、地位和門路。所以,只要有輛摩托車,就是耍帥和把妹的最佳利器。

 

在《冰毒》中,摩托車是窮人脫貧的重要工具。

 

青少年時,我也曾經和一票同學,每天妄想向家裡有摩托車的同學借車兜風,但是每一次都遭到拒絕。某天,家裡有車的那位同學家裡辦喜宴,我們趁著大人酒酣耳熱之際開口借車,謊稱想去探望一位生病的同學,想不到,那次竟然成功拿到鑰匙。我和兩位同伴喜出望外,牽著車就往山坡上推去,但其實誰也不知道怎麼騎車,當時我們天真地以為,摩托車就是添了動力的腳踏車,我們把車推到高處打空檔,三人跳上車,稀哩呼嚕地滑下來就是了。

 

那天下著雨,地上非常泥濘,車子非常容易打滑,我們不斷重複地把車推上,再俯衝向下。當時完全沒想到這番胡鬧有多危險,現在回憶起來,那卻是我貧乏的少年歲月中,難得的美好經歷。

 

《冰毒》中的摩托車道具製片王興洪家裡15年前買的,當時中國製摩托車還是奢侈品。以我們家來說,直到我十六歲離開緬甸,家裡還是買不起摩托車,就連買台腳踏車,我們兄弟姊妹都等了好多年。

 

我記得當時進口到緬甸的腳踏車,泰國製價格較高,中國製較為便宜。中國製的男用車,車身有條橫槓,叫永久牌;女用車叫鳳凰牌。兩個哥哥和我吵著要買一輛永久,兩位姊姊則要求買一台鳳凰吵了好幾年,家裡的第一輛永久牌,是我母親向房東借錢才買的,而鳳凰牌女用車,要等到大姊到泰國打工幾年之後,才幫家裡買的。

 

以我們家的情況來說,能買一輛腳踏車已屬不易,但我年少不懂事,曾看過一個外國人騎著那種趴式的越野自行車十分拉風,又從電視上看到有人耍特技,騎腳踏車飛越汽車,於是就和同學稱那種車為「魔輪」,常討論要買一台「魔輪」試試。

 

後來同學們決定每個月各拿出十塊錢,一起存錢買車,但我沒有零用錢,又說不出口,直到有天被同學追問,才說出原委。隔了兩、三年,與我相約存錢買魔輪的阿能〈化名〉,有天真的騎著他爸買的越野自行車來找我,他載著我模仿特技演員從階梯往下騎,車子蹬蹬蹬地往下衝,衝到底時他緊急剎車,結果我的大腿狠狠地被剎車器夾掉一大塊肉,血肉模糊,到現在還留著疤,果然夢是美好的,而現實是殘酷的。

 

至於從小到大,心中那個追風少年的美夢,一直到我在台灣靠著半工半讀,買了一台奔騰機車代步,才算是真的實現。

 

- 本文節錄自趙德胤《聚。離。冰毒》一書 - 

延伸閱讀:《聚。離。冰毒趙德胤的電影人生紀事》之二 - 渴望勇氣、平安與溫飽的緬甸人民

延伸閱讀《聚。離。冰毒趙德胤的電影人生紀事》之三 - KTV 緬甸人的歌唱故事

 

圖文提供/天下雜誌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博物館「卡蘿之家」新開幕!改建自家族宅邸,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創作生涯的影響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想一探芙烈達·卡羅(Frida Kahlo)的藝術養成,造訪墨西哥城除了藝術家故居「藍屋」之外,又多了新去處!20259月新開幕的「卡蘿之家博物館(Museo Casa Kahlo)」改建自卡蘿家族曾持有、被暱稱為「紅屋」的宅邸,由家族成員參與策劃,探討「家庭」對芙烈達個人生活及創作生涯的影響。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Museo Casa Kahlo)

20世紀藝術史的濃烈篇章

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是20世紀最具代表性的藝術家之一,她畫中鮮明的熱帶色彩與隱喻性符號,蘊藏著對自身根源——墨西哥和美洲印第安人文化——的深刻探討,乘載對政治和社會的理想,也交織著她對感情、苦痛和生命的感觸。幼時感染小兒麻痺、18歲遭逢嚴重車禍,讓芙烈達的青春有了與他人截然不同的寫照。她因病痛接受數十場手術,臥病在床時靠繪畫抒情也轉移注意力;長期獨處讓自畫像成了她主要的創作主題,她曾說:「因為『我』是我自己最了解的主題。」也因此濃眉、深邃雙眼、鮮豔唇色和稜角分明的臉龐,成了她深植人心的形象。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Museo Frida Kahlo)

走進芙烈達故居「藍屋」,感受藝術家創作情境

造訪墨西哥城,芙烈達·卡蘿博物館(Museo Frida Kahlo)是旅人必訪之地。這棟「藍屋(Casa Azul)」陪伴芙烈達度過大半人生,最早她與家人同住於此,後來與藝術家迪亞哥·里維拉(Diego Rivera)墜入愛河後也在此共同生活和創作,接待墨西哥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名人雅士。自1958年改為博物館揭幕後,藍屋展出兩人的畫作和藝術收藏,也留下照片、書籍、家具等生活痕跡,重現芙烈達當年生活的創作情境。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Museo Frida Kahlo)

此外,藍屋也乘載了芙烈達的生命點滴:臥室那張四柱床,是她臥病在床時展開創作的起點;工作室的畫架與拐杖、藥品等,見證了她與病痛相伴的創作歷程;服飾與珠寶等個人收藏,體現了她對美的觀點與想像;廚房則保留墨西哥傳統家屋格局,濃縮昔日她與愛人共度的生活光景。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Museo Frida Kahlo)

走進「紅屋」卡蘿之家,探尋家庭對芙烈達的深刻影響

那新開幕的「卡蘿之家博物館(Museo Casa Kahlo)」與藍屋有何區別?參與籌備的卡蘿家族成員接受《Wallpaper*》訪問時表示:「關於芙烈達的故事,長久以來由迪亞哥和其他家庭之外的聲音詮釋。我們想訴說的是,在她遇見迪亞哥之前,便受父親影響接觸藝術,並繼承了母親的堅毅和獨立。我們並非要『奪回』她的故事,而是想讓故事更加完整。」因此卡蘿之家著重於「家族」對芙烈達個人及創作生涯的影響,試圖挖掘她在藝術家及「受苦者」形象之外,更深層的面向。如果說藍屋是芙烈達以藝術家身份面眾的場所,那卡蘿之家則是她可以回歸自己、與家人共處,逃離紛亂並尋求慰藉的避風港。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Rockwell Group)

卡蘿之家博物館所在建築本是卡蘿家族的宅邸,於1930年由芙烈達的父母購入,因其鮮豔的磚紅色外觀又被暱稱為「紅屋(Casa Roja)」,跟藍屋僅有幾個街區的距離。雖然芙烈達未長居於此,但她生前時常造訪紅屋,在地下室的隱密小房間裡作畫、寫字、聽聽音樂,那是專屬於她的私密宇宙。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Rockwell Group)

卡蘿之家延續家屋格局改造,多件珍貴文物首度公開

2008年,卡蘿家族成員因故著手整理這棟家族宅邸,並在過程中發現許多珍貴物件,每個角落都是故事。像是芙烈達的父親留下的玻璃底片,他曾是建築攝影師,為墨西哥政府紀錄城市重要的地標和建築,同時也是一名畫家,啟發芙烈達透過藝術觀看世界的眼光。此外,廚房牆面還留有一幅壁畫,描繪著掛滿果實的葡萄柚樹枝,四周點綴白花、斑斕鳥群停駐,據說這是芙烈達唯一留下的壁畫作品,約在她20多歲時繪製。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Museo Casa Kahlo)

這些發現,讓卡蘿家族深感將家屋轉化為博物館的使命,並在卡蘿基金會(Fundación Kahlo)主席Rick Miramontez的協助下獲得資助,展開長達近20年的籌備歷程。20259月,卡蘿之家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展出許多從未曝光的文物,如芙烈達親筆寫下的家書等,另有她早期的素描作品、為迪亞哥作的肖像畫,還有傳統刺繡襯衫、古代墨西哥風格首飾、超現實主義設計大師Elsa Schiaparelli操刀的「Shocking」香水瓶等個人物品,體現她別具風格的美感。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Rockwell Group)

除了展品之外,經重新設計的卡蘿之家也藏有許多巧思。美國建築師David Rockwell團隊保留了家屋令人感到親密、安定的尺度感,並從家族舊照汲取靈感,重現了建築原始的庭院。過去紅屋大門常對外敞開,隨芙烈達習畫的藝術學生也常自由出入。如今修復後的庭院致敬了卡蘿家族好客的傳統,並點綴來自墨西哥各地的工藝陶器和本地植物,長椅設計則令人聯想芙烈達常去的社區公園。

墨西哥藝術家Frida Kahlo新博物館!「卡蘿之家」聚焦家庭對芙烈達·卡羅創作生涯的影響
(圖片來源:Rockwell Group)

而芙烈達過去常自己待著的地下室房間,則以燭光營造靜謐氛圍,邀訪客放鬆在此細看藝術家的書信、手稿和收藏。廚房則靠氣味引領感官體驗,透過墨西哥傳統鍋煮咖啡中的肉桂香氣,帶人們重回芙烈達曾在紅屋度過的時光。

資料來源|Museo Casa KahloMuseo Frida KahloRockwell Group

大型裝置藝術海外委託製作如何解?專訪藝術家范承宗,公開提案、談判、包裝、國際運輸、搭建經驗與難題

大型裝置藝術海外委託製作如何解?專訪藝術家范承宗,公開提案、談判、包裝、國際運輸、搭建經驗與難題

藝術祭或展會常可見海外藝術家的大型委託製作,但你是否好奇過幕後:這麼大件的作品要如何「飄洋過海」?展方與藝術家之間得經過多少次溝通?在陌生國度搭建作品碰上意外怎麼辦?受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邀請委託製作〈六本木帆城〉的范承宗,首度公開從收到邀約到現地搭建的過程,包括談判方式、提案技巧、回信速度、包裝尺寸等細節,以及慘痛經驗的代價與教訓,都不藏私揭露!

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范承宗受邀委託製作,將六本木周圍與東京代表建築印象,融合於裝置藝術〈帆城〉。其實展方最初是想向他借展舊作,但在他主動提案後,才促成全新製作的合作機會。

以下將以六本木藝術之夜的案子為例,將海外委託製作循序拆解成步驟,公開每一環節如何推進與解決問題,並旁及過去在紐約、倫敦、斯洛維尼亞的不同狀況與教訓。不論是藝術愛好者想窺探內幕,還是藝術工作者想借鏡經驗,都能作為實用指引!

范承宗受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邀請委託製作〈六本木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范承宗受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邀請委託製作〈六本木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① 收到接洽

20255月,范承宗第一次收到六本木藝術之夜主辦單位「六本木藝術之夜執行委員會」來信,對方表示想借展他的作品〈魯班塔〉。然而,〈魯班塔〉是他2021年於宜蘭傳藝中心展出的作品,有9公尺高,組裝難度高且耗時、難以平整化包裝,真要借目前也已經沒有材料。當對方詢問一個「已經不能借」的作品,范承宗採取的第一步是:沒有拒絕,並提案給對方兩個新選項。

〈魯班塔〉為2021年於宜蘭傳藝中心展出的作品。(攝影:定影影像)
〈魯班塔〉為2021年於宜蘭傳藝中心展出的作品。(攝影:定影影像)

② 首次回信,同時進行初次提案

「提案前,我會先預判對方為什麼來找我。」范承宗說,既然對方想要〈魯班塔〉,他就從該件作品的特性延伸,提出「喜歡〈魯班塔〉的人,不可能會不喜歡」的作品。第一個提案為〈魯班月〉,這件作品是《魯班》系列(此系列均運用「魯班鎖」為結構基礎)的家族作品。〈魯班月〉為圓形立體雕塑,2022彰化走讀藝術節展出時是裝在牆壁上。針對2025六本木藝術之夜,他提出的版本為「放在地上」,透過支架可擺放在任何地方,觀眾觀看角度也非常多。

〈魯班月〉為范承宗的《魯班》系列之一,2022彰化走讀藝術節展出於牆壁上。(攝影:定影影像)
〈魯班月〉為范承宗的《魯班》系列之一,2022彰化走讀藝術節展出於牆壁上。(攝影:定影影像)

第二個提案為〈帆城〉,該系列作品首次於2019屏東台灣燈會展出,之後在2021府中雙城、2024海安街道美術館等藝術祭,甚至還作為HBO影集《良辰吉時》劇中場景出現過。〈帆城〉的概念為「捕捉建築輪廓的集合」,加上六本木藝術之夜執行委員會主席為森美術館館長,而森美術館的母集團為建設公司「森集團」,令范承宗覺得有機會嘗試。「我其實是想push〈帆城〉,因為比較有訂製感,但麻煩度和成本就高許多。」但他分析,主辦單位第一封信就直接要一件9公尺高的作品,加上六本木藝術之夜早已舉辦多屆,勢必有一定預算與sense

2021府中雙城展出時的〈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2021府中雙城展出時的〈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他的簡報會在第一頁附上歷年作品的小圖集合,「這是給人家的綜合第一印象,客戶都非常需要看到作品案例,且數量需要很多,我要讓你知道:我的創作品質是穩定的,不用擔心。」針對兩個新提案,他笑說自己會很「心機」地附上手繪草圖,且還要畫出作品在Instagram被展示的樣子,增加討喜度。

每件作品的提案,他都會附上這句:「尺寸可以依照活動或場地需求自由配合,也可以依照預算調整規模。」范承宗還會先預判客戶接下來會問的問題,例如在戶外展示得注重強度、安全,他就先在簡報上標明:「所有作品最終都會由結構技師計算,不怕颱風、地震。」

范承宗都會在簡報的第一頁,附上歷年作品的小圖集合。(圖片提供:范承宗)
范承宗都會在簡報的第一頁,附上歷年作品的小圖集合。(圖片提供:范承宗)
針對新提案,范承宗會手繪插圖增加討喜度,左為〈帆城〉、右為〈魯班月〉。(圖片提供:范承宗)
針對新提案,范承宗會手繪插圖增加討喜度,左為〈帆城〉、右為〈魯班月〉。(圖片提供:范承宗)

③ 回信速度

收到接洽的隔天,范承宗就首次回信,並在同封信進行首次提案。「我一定會在24小時內回信,畢竟將心比心,誰不想要馬上得到答覆?」他說,自己也做過策展,如果第一封回信僅回「〈魯班塔〉無法出借」,那對方又得再詢問其他作品,來來回回的溝通就拖得很長。「如果同時間有另一個藝術家,他的等級、對方喜歡他的程度都和我差不多,然後他剛好可以借作品,那我不就沒機會了?」

他也分享,「工作上的往來都是一個好緣分。」范承宗現在的很多合作機會,都是來自當年的窗口、後來去其他公司任職,或者過去某個在信上被cc的人,因為當時在信上的往來互動而被記住。

〈六本木帆城〉為一座具有儀式氣息的木構裝置。(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為一座具有儀式氣息的木構裝置。(攝影:定影影像)

④ 確認合作

提案寄出後,對方對於〈帆城〉能與當地城市連結感到興趣,進一步詢問之前的作品規模和預算。范承宗便回覆每個作品的詳細尺寸,以及需要的搭建時間和預算。最後主辦單位直接提給他一個包含所有費用的總預算,並希望他在預算內發揮,尺寸則沒有特別限制。

〈六本木帆城〉透過藝術燈光裝置創作,捕捉基地周遭建築的集合輪廓。(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透過藝術燈光裝置創作,捕捉基地周遭建築的集合輪廓。(攝影:定影影像)

⑤ 持續通信往返:確認細節、排除問題

雙方確認以〈帆城〉合作後,范承宗便開始著手針對2025六本木藝術之夜設計。由於作品需融合建築輪廓,他首先確認幾個問題:「作品確切的放置地點在哪裡?希望融入的建築僅限六本木或全東京皆可?由於森集團本身是建設公司,是否會介意其他公司的建案被納入?」最後確認以「六本木」整體建築印象為主,但並不局限地理範圍,例如東京鐵塔雖不在六本木,但因為六本木看得到東京鐵塔,所以仍可納入;建築也不限森集團。他補充,主辦單位也相當重視與尊重當地居民的感受,不希望作品冒犯當地禁忌。

〈六本木帆城〉以六本木地區擁有641年悠久歷史的天祖神社為創作基地。(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以六本木地區擁有641年悠久歷史的天祖神社為創作基地。(攝影:定影影像)

范承宗汲取了不同年代的代表建築:天祖神社(1384)、東京鐵塔(1958)、六本木交叉路口(1967)、森大廈(2003)、國立新美術館(2007)、三得利美術館(2007)、21_21 DESIGN SIGHT2007)、住友不動產六本木Grand大廈(2016),將所有的建築物拆開變成輪廓,再像拼圖般組合成全新〈帆城〉。

范承宗汲取了不同年代的代表建築,並融合於裝置。(圖片提供:范承宗)
范承宗汲取了不同年代的代表建築,並融合於裝置。(圖片提供:范承宗)

持續通信往返中,出現過幾個小插曲:其一是窗口告知展出的地面並非平地,而是一個小緩坡。范承宗便追問地的斜度,發現最高與最低差到78公分,且地不是草地而是硬地,因此不能打釘子。因應這個地面,他把裝置的腳,調整成能夠因應高低差的訂製金屬腳。

因應場地的斜坡硬地,范承宗將裝置的腳,調整成能夠因應高低差的訂製金屬腳。(圖片提供:范承宗)
因應場地的斜坡硬地,范承宗將裝置的腳,調整成能夠因應高低差的訂製金屬腳。(圖片提供:范承宗)

另一個插曲為「高度」。原來在日本,超過4公尺就會被判定為建築物,需要費時費力申請相關證照。但范承宗原初的設計為430公分,因此窗口建議調整為399公分。除了將裝置減少31公分,他每次傳給主辦單位的新提案,一定會以清楚的before、after對照標示「改了哪裡」。

提案只要有修改,都會清楚標示出改了哪裡。(圖片提供:范承宗)
提案只要有修改,都會清楚標示出改了哪裡。(圖片提供:范承宗)

⑥ 作品拆卸裝箱

待設計都確認完畢,接著就得處理作品的裝箱與海運。「海運的木箱運送尺寸可以很大,但上了陸地要轉貨運,貨車有尺寸限制,太大的計價會進入下個級別,會貴很多。」范承宗希望讓作品能全部裝在「一個木箱」內,而每次的道路狀況和車輛都不一樣,他會視實際情況調整木箱尺寸,以這趟為例,他的木箱為尺寸為「310 x 70 x 70公分」。

〈六本木帆城〉為《帆城》系列第6件新作 。(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為《帆城》系列第6件新作 。(攝影:定影影像)

許多木箱是用釘子釘,僅能一次性使用;范承宗選擇的木箱是「全螺絲釘」,因為他每次展出,都會將作品再帶回來,而他的每件作品材料就像「樂高」一樣,可以重複組裝、搭配。「包裝是件很專業的事情,例如箱子在船上會搖晃,這些運送過程中可能產生的潛在問題,好的廠商都能幫助我們處理好。」他固定合作的木箱商為「証昌盛木業」,會先做好底板,再把東西放上去,之後才做四面牆壁和上方板子,如此一來才可以把尺寸壓到最小。

海運裝箱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海運裝箱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在作品裝進木箱前,團隊會實際在工廠「練習拆作品和組裝作品」。此次他僅有向展覽方申請需要「梯子」,其他工具全部都由自己帶去,「盡量不要請對方準備工具,對方準備越多就越可能出問題,畢竟你要的東西可能不是他想的。」而海外搭建不一定有預算攜帶燈光師,長期合作的燈光團隊「偶得設計」,會幫作品設計「只會鎖螺絲、接電線」就可以執行的燈光。

實際在工廠練習組裝後的樣子。(圖片提供:范承宗)
實際在工廠練習組裝後的樣子。(圖片提供:范承宗)

⑦ 國際運輸

范承宗表示,「海運」其實相當複雜,因為每個國家的海關規定都不一樣,常常會需要你補各種資料、規則朝令夕改,甚至還曾遇過海盜。有過之前的「慘痛」經驗,他現在固定與「承航國際物流」合作,該公司團隊的英文、溝通、解決問題能力很好,每當國外海關詢問任何問題,都可以協助處理。

不過此趟發生了一些插曲。運輸公司的日本代理發現,包裝內容物與跟invoicepacking list的內容對不起來,invoicepacking list漏了「捲尺和麥克筆」。范承宗釐清問題後說,同事為了讓invoicepacking list精簡,刪除了捲尺和麥克筆,卻忘了通知其他同事要將那兩項東西取出。最後雖然趕緊補上,但他也學到經驗:「國際運輸的東西項目越多、越雜,越容易被抽檢和發生invoice文件遺漏問題,以後國際運輸的東西,工具耗材類的雜項全都用托運行李。」

〈六本木帆城〉將六本木著名建築的造形輪廓解構、混合、重組。(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將六本木著名建築的造形輪廓解構、混合、重組。(攝影:定影影像)

⑧ 貨運、實地搭建

解決了海運,沒想到陸上貨運也出了問題。范承宗說,原訂923日要在現場等貨車送來,卻不知道923日是日本的國定假日「秋分」。但由於六本木藝術之夜得在926日開幕,他估算最遲也得在924日上午到貨才能趕工完成。因此他透過運輸廠商與日方協調,任何可以加價優先處理的管道全部採用,923日也找了加價加班的貨車送來現場。范承宗記取教訓,未來海外委託製作得先查好當地接近日程的國定假日,海關、倉庫的上班時間也要確認;另外也學到,以後可以提早1個禮拜送達,就算多付1個禮拜的倉庫費用,也比現在採取的急救方案便宜,還可以降低風險。

現場實際搭建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現場實際搭建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在實際搭建時,也發生「插上插頭卻不明短路」的狀況。緊急連線在台灣的燈光團隊「偶得設計」後,偶得建議先將所有接頭都拆開,輪流用電錶檢查一次。他們也同步協請展方安排電工人員,最後順利解決。

〈六本木帆城〉由偶得設計負責燈光設計。(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由偶得設計負責燈光設計。(攝影:定影影像)

同場加映:歐美委託製作難題

▸ 紐約

2022年,范承宗受邀至紐約東漢普敦的長屋花園(LongHouse Reserve)展出〈筌屋〉。他直說最困難的點在於「住宿費太高」,連Airbnb都是難以負擔的天價。最後他透過在紐約認識的台灣朋友,協助問到朋友家可以借住。不過由於地點距離場地很遠,每天得負擔30分鐘的Uber車程往返,也是一筆開銷。

2022年於紐約東漢普敦的長屋花園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2022年於紐約東漢普敦的長屋花園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 倫敦

2024年,倫敦王冠劇院(The Coronet Theatre)首次舉辦「台灣藝術節」,范承宗受邀打造兩件作品。其中一件,他將〈筌屋〉掛在劇院外牆上。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直說:「倫敦是想死度最高的。」首先在海運遭遇海盜,船得繞路,眼看來不及了,最後一批貨運連忙改成空運;到了現場又得知,作品與所有人員得先申請當地相關保險,不然無法施工;好不容易搞定後,卻發現因為建築物是古蹟,當初丈量尺寸只量了左側,但右側實際上和左側有些微誤差,導致原先的零件尺寸無法吻合——「這時候還剛好下起小雨,太崩潰了!」這趟倫敦行他也得到教訓:要準備備案;若場地是古蹟,要避免設計需要配合建築精準尺度的零組件,若真的要,就直接請人去當地丈量。

2024年於倫敦王冠劇院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2024年於倫敦王冠劇院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 盧比安納

2025年,范承宗到斯洛維尼亞首都盧比安納,以「龍」為意象展出〈築巢計畫〉。有天突然收到海關來信,說要提交原料和產地證明,但他收到信時已是週五下班後,還剛好遇上台灣連假,緊急聯絡廠商才要到相關資料;還好事前預留時間足夠,最後仍然在預計開工時間前兩天送達。

這次在海運前也發生了插曲,由於烤漆鎖頭零件有些地方做工不均勻,重新送廠後已趕不上海運時間,只好變成托運行李。他也學到,「以後得在工廠現場一一檢查,就算要花上半天、一天的時間檢查也值得,若拿回來再檢查,對方還有可能不認帳。」現場也發現團隊完全忘了帶「橡膠塞」,好險當地找得到指定尺寸的零件,趕緊搭Uber去買。他也提醒,出發前去工廠拿材料時,最好要列出清單,一一打勾確認。范承宗提到,每結束一個案子,都會與他的團隊一起進行檢討會議,「事後一定要釐清問題,進行檢討,不要就此算了,才能減少甚至避免再發生相似的錯誤。」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文|張以潔
攝影|定影影像 圖片提供|范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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