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之翼 :希巨蘇飛的故事 之一

夢想之翼 :希巨蘇飛的故事 之一

Chapter 01. 探詢,消逝的歷史

轟隆的炮火像是輪番沸騰的水泡,接續的在世界各地濺起陣陣煙硝。時序回返日本統治的最後幾年,殖民政府為了因應越發激烈的戰況,頒布了皇民化政策並接連實行了幾波徵招計畫,志願兵入伍的徵召令向台發送。當時,不僅僅是平地的住民接受徵招,台灣各族的原住民也有許多人參與其中,並於受訓後,以軍伕的身分調往前線參與戰役。

 

勇隊

然而,隨著補給斷絕、戰事陷入膠著。熱烈的血與汗密麻如掌紋般氾流於南太平洋之上的島嶼,變成了一片殷紅流域,戰場成了滾燙而真實的地獄。在戰力疲憊的狀態下,日軍不得不將原住民隊員自馱運的軍伕改配為游擊戰隊,任誰也想不到,來自台灣群山的他們,竟然成為最強的戰力支援。幾位存活的日籍官兵回憶道:「高砂義勇隊隊員向長官請求脫下靴子的許可,並請求道:『士兵先生,請借我步槍。』取得武器的他們,化身成為最勇猛的戰力。」

 

除了偵測與游擊,高砂義勇隊更肩負運送貨資、照顧負傷戰友之責。即便陷身在最深而無光的絕望,高砂義勇隊隊員依然沒有喪失母親賜予的真誠與良善,不分國籍的照顧每一個生命。「他們的效忠,可能連日本人都比不上。」這是曾受高砂義勇隊救命之恩而存活的日本官兵所說的一段感言。

 

失落的靈魂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投降的廣播語音放送全國。二戰終告結束,疲累不堪、像是花費了一輩子精力與英氣的部隊自各地撤返。總計徵招五千三百多名的高砂義勇隊,四千餘的英勇靈魂,被迫永遠飄渺流蕩在遙遠的南太平洋列島,再也無法踏上回家的路。然而,高砂義勇隊真是那般從容就義,了無牽掛嗎?不禁設想,這些流傳於後世的高砂義勇隊員,是否也曾在四下無人的黑暗中,退去所有的驍勇無懼後,以喃喃的母語與顫抖的聲線向遠在一方的祖靈訴說無盡的思念與無助呢?

 

是遙遠的時間讓犧牲變的輝煌而英勇。動盪大時代中,關於高砂義勇隊的事蹟、他們的犧牲並沒有獲得太多真實而深入的著墨。或許也因為政權轉移後的國民政府對於前朝的遺民有所顧忌,所以高砂義勇隊慘重的傷亡並沒有獲得應有的關注與補償。隨著征伐的年代遠去,屬於他們的記憶,在一次次的忽視與掩蓋下,被迫靜靜的消退於台灣大眾的記憶。如今所有高砂義勇隊的情緒與記憶都已失落於過往的征戰時空之中,彷彿註定了永遠的孤單存在。只剩下一張張雕刻著冰冷呆滯神情的黑白照片,任後人憑弔與思考。

 

 

Chapter 02. 根,歸向何方

向北

戰爭的煙硝隨著時歲而淡釋透化,時序輾轉來到經濟以驚人之速成長的民國。雖然一切事物都如迎向生命之春的積極拔升著,但原住民族於社會上的地位與權益卻沒有因這場進步而獲得公平的對待。主流文化的傳播與擴散像是另一場侵併的戰爭,悄無聲息的吞沒原住民的傳統文化。當部落再也追不上時代前行的身影,離開的呼喊聲,響徹了整片山林與海岸。冥冥中有股力量不斷的吆喝著,催促著年輕力壯的族人趕緊啟程:離開吧!前往那個充滿機會的都市吧!去開拓繁華與財富吧!

 

希巨蘇飛回想著當時的情景說道:「傳入部落的,從來不是我們的根本文化,這是最大的悲哀啊。父母教給我們的是如何說母語、怎麼對待山與海,是關於與自然共存的課題……但這些知識卻沒有出現在國民教育的課本裡。我們得花更大的力氣重新學習,才有可能融入進步的社會。」山林的饋贈不被向前的世界所需要,視之為至寶的自然傳承,成為失落的記憶。希巨蘇飛無奈的說著:「那時部落中沒有賺錢的機會,我們得要往外的發展。」一九八四年,高中畢業的希巨蘇飛獨自前往台北謀生,在退伍後找了份板模工的工作開始他的都市生活。

 

番仔

然而,大海與山林的寬闊深厚並不存在於都市之中。希巨蘇飛與當年前往北部發展的許多原住民族人怎麼都料想不到,本該驕傲擁有的面貌與口音,會將他們顯襯的如此與「眾」不同而格格不入。:「『你番仔啦,你死番啦……』人們都這樣叫著我們。當時不禁困惑地想:到底我們什麼地方不對、什麼地方不好……才會被這麼對待。」在希巨蘇飛的回憶中,激動的排斥至今依然生動。族人們一張張深邃的面孔,在困惑與沉痛的心情中紛紛糾結了。近在眼前的社會,怎麼會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呢?是部落的貧瘠將他們趕向繁華的都市,然而進步而尖銳的族群對立卻又狠狠地將他們推回。他們像是凝滯的浪濤歸不了岸、懸空的夕陽墜不入海,被迫永恆的停滯了。究竟何處是歸處呢。

 

失根

無助的在排擠的狂浪中晃蕩,漸漸地,他們在翻天地覆中失了神,也失去了對「原住民」這個身分的信心。為了將自己變得「一樣」,在一陣手忙腳亂、暈頭轉向中卸下了至珍的傳統根本。

 

這是進步時代中展開的融合,一場場看似和氣和平,實則淋淋血腥的同化。為了迎合,一次次的拔去主流之外顯得渺小而無用的土地之根,不僅僅是希巨蘇飛個人的經歷,更是台灣許多原住民族多年來面臨的現實。直到某一天,失了根的魂魄於繁忙穿梭間停下腳步之時,意識竟已無法帶領他們再尋根本。空蕩蕩茫然然間,耳際再次傳來嘩響的海岸潮聲,鼓動的山林風聲,只得一嘆,何處是歸處。

 

在一次次的衝擊中,年少的希巨蘇飛從混沌遲疑中清醒,漸漸變的明晰的目光,深深的探往部落的過去與未來。

 

延伸閱讀:希巨蘇飛的故事見【夢想之翼:希巨蘇飛的故事 之二】

 

藝術家介紹:希巨蘇飛 Siki Sufin 

希巨蘇飛,SIKI SUFIN 品牌負責人,一九六六年出身台東都蘭的阿美族族人。漂流木藝術家、都蘭山劇團團長、歌手、一個守護著兩個孩子長大的爸爸…這些都是他擁有的身份。曾昔對原住民激烈的歧視與排擠,讓他決定回返故鄉,以雙手證明母體文化的價值。拾起漂流木、以鏈鋸鑿畫下部落的記憶與意識。他不僅僅要證實過去,更要 燃亮未來。高砂義勇隊、台籍老兵,還有部落耆老口中流傳的神話傳說,都成為希巨蘇飛刀下的創作題材。溫暖而堅定的守候讓殘幹擁有了生動的聲色表情,讓故鄉 歷史擁有溫暖歸處。讓他們,都不再漂流了。

 


Text、Photo / FLiPER

專訪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藝術家Ivana Bašić:創作中超脫苦痛,令生命〈靈變〉綻放

專訪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藝術家Ivana Bašić:創作中超脫苦痛,令生命〈靈變〉綻放

探向內心深處,那份難以言明的「思慕」(yearning)指向何方?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由此概念開展,將疑問拋擲向歷史、身分認同、集體與私我的記憶,最後再回到自己。而在開展之際,我們直擊Ivana Bašić、Jacopo Benassi兩位藝術家的布展現場,看見他們如何構築所想,也相談他們的創作與心中所渴慕。

▶ 延伸閱讀:專訪2025台北雙年展藝術家Jacopo Benassi:這世界不配,於是〈花都罷工了〉

初見Ivana Bašić的作品,你或許難以明確形容眼前所見:是超脫現實的外星異形生命體?似人非人,像某種來自地球的生命形式也不全似?對她來說,創作是對現實世界的超越。她形容整個過程是場「有序的混亂」,她的工作環境總是鬆散而開放,以迎接任何不可預知的可能。一件雕塑的創作過程非常漫長,甚至可長達15個月。她分享,等待想法成形如同冥想。「我常獨自一人在工作室裡,連續播放同一首歌好幾個月,嘗試創造某種淨空的狀態、抹去來自這世界的影響。如此,我便能繞過現實,進入另一維度。」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走過童年戰火,雕塑超越生命的哲學

「我祖母總告訴我:『兄弟、鄰居反目成仇,然後突然開始互相殘殺。』一切都是超越理性的。」

現居紐約的Ivana,童年經歷過1990年代扯裂南斯拉夫土地的戰爭。她說,她們的記憶常停留在戰前的美好,聽到前南斯拉夫音樂總不自覺含淚。現實的不確定,令她感覺一切可能隨時崩潰,消亡的結果終將會降臨己身。她以物質隱喻對生命的看法,像容易消亡的蠟經常用來隱涉短暫的肉體;看似吹彈可破的玻璃則代表生物的呼吸;青銅堅韌如盔甲;而不易氧化和腐蝕的不鏽鋼,則象徵超越時間、作用於生命的不可抗力,甚至是暴力。

〈氣動激情〉局部。(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氣動激情〉局部。(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參考了神聖建築的視覺語言,以及「聖母無玷之心」等宗教概念,打造〈氣動激情〉(Passion of Pneumatics)。「我用一塊雪花石膏取代了太陽或心臟的概念,太陽射線則由氣動錘取代,慢慢將石塊敲擊成塵埃。而錘子的節奏與我的呼吸同步,整個過程也如同身體緩慢消減的過程。」生命在呼吸的代謝中新生與垂敗,礦石回歸塵土又將被大地重塑,萬物在她眼中是不斷的輪迴。

探尋生命無限的精神潛質

這次北美館委製的新作〈靈變〉(Metanoia)同樣是氣動雕塑,造型如蓮花向天綻放;霧氣透過植物萌發般外延的管道,由周圍散落種子般的口器噴湧而出。她解釋,作品靈感來自南斯拉夫未來主義的「Spomenik」紀念碑。這些碑體是建構南斯拉夫國族神話的一環,象徵接納過往的失落與創傷,並共同構築一個國家的未來嚮往。那些混凝土碑體欲要對抗時間卻終將敗毀的徒勞嘗試,尤其令她動容。

〈靈變〉,2025,與Saba Mahdavi 及bespoke. Sur-Mesure Engineering Studio共同製作。(圖片提供:藝術家及Albion Jeune 和Francesca Minini 版權所有,由2025 台北雙年展委託製作,本作品承蒙 Leonie Lang 及Marc Muller慷慨支持,得以實現。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靈變〉,2025,與Saba Mahdavi 及bespoke. Sur-Mesure Engineering Studio共同製作。(圖片提供:藝術家及Albion Jeune 和Francesca Minini 版權所有,由2025 台北雙年展委託製作,本作品承蒙 Leonie Lang 及Marc Muller慷慨支持,得以實現。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那種想要離開地面、脫離束縛、向上飛升,向更偉大的力量敞開自己,將自己的人性、痛苦和創傷都獻祭出去,藉此獲得救贖或治癒的渴望,正接近我的作品所想呈現的姿態。」

「我覺得台灣和中國的歷史,與南斯拉夫的境遇非常相似。我們都經歷過分裂,在這裡展出是很完美的,可以將這些共通的經驗和歷史帶入對話。」談到「思慕」的概念,Ivana分享她心中那股強烈想要超越現實世界的想望。她提到,人們經常會因觸及到生命的藩籬而感到失落。「但這說明了一件事:我們怎會知道『失落』的感受?除非我們潛意識深處本就知道,有一個無限、永恆、沒有限制的世界存在,而我們曾身處其中,知道那是怎樣的感受,而不是我們所處的這種生命形式。」她相信,我們只是忘了原有的可能,因此身體的消亡或許也代表自由的一刻。而藉由創作,她想繼續探知人的存在,以及我們真正的潛能究竟是什麼。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 Bašić

1986年生於南斯拉夫貝爾格勒,2010年起於紐約生活與工作。擅長雕塑創作,以蠟、玻璃、不鏽鋼、 雪花石膏等材質,探索身體的脆弱與變形,深受她 童年經歷南斯拉夫內戰的創傷記憶影響。近期展覽 包括柏林Schinkel Pavillon(2023、2024)、巴黎 Lafayette Anticipations(2023)、布拉格國立美術 館(2021)等。

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

展期|2025.11.01-2026.03.29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文|吳哲夫 攝影|林科呈 攝影助理|李易蓁 圖片提供|各單位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La Vie 2025/11月號《懷舊新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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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毛為線,編織500年工藝的新生命!專訪韓國藝術家Dahye Jeong

以馬毛為線,編織500年工藝的新生命!專訪韓國藝術家Dahye Jeong

「唯有投注誠實的時間,才能誕生作品。」來自濟州島的藝術家 Dahye Jeong 以馬毛為線,讓一門瀕臨失傳的朝鮮工藝重新走入當代視野。她於2022年拿下 LOEWE FOUNDATION Craft Prize 首獎,成為首位獲此殊榮的韓國藝術家,今年再獲選 M&O Rising Talents Awards,讓這項近乎失傳的地方工藝登上國際舞台。

在韓國歷史上,馬毛曾經是一門繁盛的工藝。自朝鮮時代起,它被編織為網巾、唐巾、四方冠與笠帽,陪伴著貴族男性的日常,也象徵著身分與禮制。然而隨著時代推進,這項工藝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生活,只在盛產馬匹的濟州島零星存續。直到近年,1989年出生的藝術家 Dahye Jeong 重新拾起馬毛,以細膩、輕盈而堅實的創作語彙,為這門已有500多年歷史的工藝注入新的生命。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要完成一件馬毛工藝作品,需經過選毛、染色、設計、製模與反覆編織,少則數週,多則歷時數月;在 Dahye Jeong 眼裡,時間與耐心正是這門工藝中最重要的材料。(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一段材料與人生的相遇

「我第一次接觸馬毛是在研究所時期。在此之前我主修雕塑,後來轉向纖維領域,也因此一直困惑於『自己究竟真正屬於哪裡?』就在那段時間,我參加了地方工藝發展計畫,並首次體驗到馬毛工藝。」

Dahye Jeong 分享,馬毛兼具雕塑的結構感與纖維的柔韌性,每一根都纖細脆弱,但當它們被一針一線交織起來時,卻能凝聚為堅固而具空間感的形體,並在光線照射下變得半透明,宛如自體發光。「過程中,我開始看見自己人生的投射——那些不確定、脆弱的時刻,隨著時間累積,也能凝聚成某種有重量的存在。」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2023年, Dahye Jeong 於倫敦舉辦個展《MIND, HAND and TIME》;圖中黑色編籃為《A Time of Sincerity》系列作品之一。 該系列最初以一件咖啡色作品榮獲 LOEWE FOUNDATION Craft Prize,並延伸出不同大小與色彩的版本。(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而真正讓 Dahye Jeong 決定全心投入馬毛工藝的契機,源於2018年的一次嘗試。當時她在傳統文化產品開發研究室擔任研究員,創作了一件以馬毛為主的懸吊裝飾,試圖凸顯材質的透明與輕盈,沒想到作品獲得了出乎意料的正面回饋,也讓她意識到這條路或許不只是實驗或興趣,而可能成為自己的人生志業。「在那之前,我總是徘徊於追求藝術與維持生計之間,但因為馬毛,我開始看見一種可能性,讓我的創作與人生能由同一種材料共同支撐。」她回憶道。

以時間與耐心,連結歷史與當代

「時間與耐心是這門工藝中最重要的材料。」Dahye Jeong 分享,要完成一件馬毛工藝作品,首先要挑選品質優良的馬毛,再設計輪廓、製作木模,最後才以針線一點一點編織而成;小型作品往往需要數週,大則可能歷時數月。她解釋,編織的基礎技法雖然看似簡單,不過是將馬毛扭轉1~2次,但真正的難度在於依照作品的大小與形態,精準調整結點的間距與馬毛的粗細。「馬毛本身相當纖細脆弱,若間距過大就難以維持結構。」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Horsehair Norigae》(2020)系列靈感源自朝鮮時代女性衣裙腰間常佩戴的飾物「norigae」(노리개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Dahye Jeong 進一步說明,在反覆的編織中,手勁的控制同樣決定了作品的成敗。「右手負責引導穿著馬毛的針,左手則拉緊並固定已編織的線束;如果兩邊的力量失衡,結點就會失去一致性與強度。我花了好幾年才掌握這一點,直到現在仍可能因一時分心而導致形體偏移。」她也坦言,自己在創作初期總是努力讓每一縷馬毛在粗細與顏色上保持一致,但馬毛終究是天然材質,即使編織前看似均勻,成形後往往還是會顯現細微差異。「起初我很難接受這一點,但現在我反而將其視為材料本身獨有的特質。」在她眼裡,這些不規則的差異不再是瑕疵,而是時間與自然留下的印記。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Estrato》,2025。(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談及作品的誕生,Dahye Jeong 表示自己並未以保存傳統的使命感作為出發點,而是將馬毛視為「生成形態的媒介」。「真正吸引我的是馬毛轉化為立體形態的過程,而我正好透過傳統工藝發現了這種魅力。」 她經常流連於博物館,從文物中汲取靈感。「其中,我特別被古代陶器所吸引,它們的造型簡單,卻帶有雙手直接塑造的痕跡。」而這些歷史的迴響,也在她手中化為新的語言。她的作品有時映照出陶器般的古老影子,有時則延伸為燈具與裝置的當代形貌,在過去與當下之間編織出一條細膩的連結。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Living Lines》,2025。(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這樣的思考,也體現在 Dahye Jeong 的代表作《A Time of Sincerity》中。2022年,她以該件作品拿下 LOEWE FOUNDATION Craft Prize 首獎,作品靈感源自古代陶器的形制,並在腰身位置融入朝鮮時期四方冠的紋樣,耗時2個月才完成。「這種『以日復一日的真誠累積,築起堅實而獨立的人生』的修行,正是我創作的核心。」她補充道。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以真誠為線,編織自我與馬毛工藝的未來

回顧創作初期,Dahye Jeong 曾因現實考量製作小型飾品販售,但隨著創作逐漸深入,她才意識到自己真正追求的,是探索自我的過程,以及將思索化為作品的那一刻。如今,她將純粹創作放在首位,也樂於接受作品自然延伸至商業用途的可能性。「無論是商業還是藝術,我不再覺得需要刻意區分。真正重要的是,我是否能傾聽自己的內心,是否能合理解釋自己為何創作,以及作品是否能作為我生命時間的證據。」

展望未來,Dahye Jeong 希望馬毛工藝不僅僅被視為韓國傳統的一個分支,而能被認可為獨立的雕塑語言。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創造一個遠比自身更巨大的馬毛空間,讓觀者能走入其中, 親身感受光影與纖維交織出的沉浸氛圍,感受到「時間」正被編織在他們四周。而支撐她不斷前行的,正是一路以來的鼓勵與國際肯定。「當我獨自待在工作室裡編織馬毛時,我經常會懷疑自己是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直到這些經驗提醒我,原來我正走在屬於自己的路上。」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Dahye Jeong

出生於濟州島,大學主修雕塑,後於韓國國立文化遺產大學取得傳統纖維工藝碩士。以馬毛為創作語言,將瀕臨失傳的朝鮮工藝轉化為當代藝術形式,作品跨越工藝與雕塑之界,展現時間、耐心與材料的張力。2022年獲 LOEWE FOUNDATION Craft Prize 首獎,成為首位得獎的韓國藝術家,並於2025年獲選 Maison&Objet Rising Talents Awards。

文|葉欣昀 圖片提供|SOLUNA CRAFT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10月號《韓國設計特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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