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的 iroiro】小野哲平與早川由美——生活在高知

【黛安娜的 iroiro】小野哲平與早川由美 生活在高知

生活在高知

每個人都曾經想過自己理想的生活形態,其實多半也都有著清晰的面貌,不過我們卻還是在現在的狀態生活著。如果鼓起勇氣,踏出第一步,會不會發現,其實距離不遠?

 

封窯過後,大夥拖著疲憊的身軀,各自回到房間裡梳洗換衣,我們被安排到介於窯場旁邊的兩層樓房舍。一樓是小野先生平常創作的工作室,彷彿聖地一般不敢經舉妄動,只有眼睛咕碌咕碌的360度巡視,突然工作室的鐘敲響,低沈的迴盪,我更加確定了這裡聖壇的地位。踏上兩層淺梯,入眼之處右方是看似凌亂實則仔細分類過的布品,數不清有多少種類的布品在層架上安靜的等著,等著早川小姐輕聲喚起他們準備工作的時刻。除了颱風即將到來的風聲,鐘聲迴想的餘韻,布品充滿生氣地迎接,還有整棟木頭建物微微散發出的香氣,整個感官有種即將啟動的感覺,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彎著腰以防頭撞到橫梁的步上階梯,我們來到今晚佇留之處。三床布團已經安穩鋪好等待客人的光臨,我們匆匆整理後便前往餐廳準備今天的晚餐。

 

站在遠處看向小野家,最左邊是窯場,中間是工作室,右邊是小野家。每處步行約三分鐘,想著小野先生每天從家裡出發至工作室的心情,再到開窯時步行到窯場的心情,天氣暗了再步行回家的心情,腳步的輕重緩急應該不太一樣?

 

山中的雲霧簌的聚集,已經沒有光,也讓小野家的黃燈顯得更加明亮。

 

推開木門,換下潮濕的鞋子,懷著有點不好意思的心情,進入了小野家的客廳,也是餐廳,也是平常大家的聚集之處。早川小姐與助手早早就開始準備晚餐,想起早川小姐稍早協助燒窯的俐落身手,現在穿著圍裙站在廚房左移右動的料理、指揮著,背影充滿活力與堅毅,她是小野家的料理長,也是小野家的光。

 

小野先生、早川小姐同樣身為創作者,怎麼分攤家庭工作、如何協調是很重要的課題,也是小野先生單身時沒有考慮過的事。與早川小姐相識、步入婚姻,小野先生才更加了解經營生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何謂重視生活?其實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全部組合起來就是你的生活。因此如何重視每一件事?身為人的方式為何?才是我們應該是思考的。」小野先生說。

 

不平凡的小處 對生活的重視

小野家的木長桌,沒有用來用餐,反倒是成了早川小姐的中島廚房!桌上滿滿的「料理中」餐肴,待「組合」的食材,而這些全部都以小野先生做的器皿中盛著!夢幻廚房的必備條件就是有一扇敞開的窗,何況外面景色滿是綠意,在這樣的廚房裡,我也忍不住卷起袖子來幫忙。以磚頭搭起小爐,上面正以烤網烤魚,啪滋啪滋好誘人;隔壁爐正在炸雞塊;還有以米麩做成好像年糕的食物;大片海苔包起的飯丸;清脆高麗菜與各種新鮮蔬菜拼起的沙拉……以上都是8~10人份!

 

我負責準備「桌子」—把早川小姐創作的長條拼布鋪在木地板上,在到小野家廚具櫃小心翼翼的拿碗、鉢、大盤、筷子、玻璃杯,然後依序擺放,如同魔毯般的高知餐桌已然完成,旁邊還有小野家的貓監工著,看他尾巴搖啊搖的,看來我是做得還不錯。

 

接著就是依序上菜,大家就坐,開動,互相聊天,起身夾菜,全程跪坐的我們時不時變換姿勢,氣氛非常熱絡,就算聽不懂日文,也能感受到言談中的有趣、嚴肅、輕鬆、調侃,最重要的莫過於每一道料理都好吃的令人流淚。小野家的晚餐,讓人忘卻了燒窯的漫長,高溫的熱楚,蚊蟲的攻擊,流過汗水的食物,更加美味。

 

小野家特製雞飯。因為燒窯的體力消耗大,長時間待在窯旁身體必須承受高溫,所以小野先生的胃口都不是太好,這種時候,早川小姐會做雞飯,以青菜、紅蘿蔔、蛋絲加上雞肉,最後淋上雞湯,暖暖胃,也容易下口。

 

用餐過後,大夥依舊坐著聊天,有時沒有講話,只是靜靜的共享著時光。我好奇的繞著客廳,看到早川小姐依照時節醃漬的食材在各式大小不一的玻璃桶裡努力發酵著;私心很想購買的早川小姐自家製味增!廚具櫃上的各式乾貨;以竹籃、大鉢裝盛的水果與蔬菜…遊歷亞洲各國帶回的掛幅、小型神祉、CD架、盎然的大型植物…還有跟貓咪窩著的大竹籠。這些小處,展現了小野家對生活的定義,你會知道他們是怎麼樣在過日子,吃些什麼,在意什麼,喜歡的音樂是什麼,生活是什麼。

 

夜晚的高知並不寧靜,田野與樹叢裡的昆蟲們有節奏地發出聲音,可能是環境太過自然,蚊蟲都比都市裡大上兩倍,我們點起了蚊香,依序前往小木屋浴室洗去疲憊,然後鑽進被窩裡入眠。明天,我們將拜訪小野先生的工作室,親自見證陶的誕生。

 

(待續)

 

Text、Photo / 黛安娜

※本文由小器文章迷你專欄授權刊載,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專訪插畫家陳姝里:玩泥弄土,捏出一顆自由的心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對我而言,創作不會總是有很強烈的意圖。」一開口,陳姝里如此輕描淡寫,卻正好道出她在藝術創作之路上「自然而然」轉向陶藝的關鍵。過去十餘年,她穿梭在插畫與平面設計之間,也因此在插畫界中闖出一番成績。只是,日復一日,面對形形色色的客戶需求,她漸漸無法沉浸在「純創作」的心流之中。「會去捏陶,就像是一種自然轉換的過程,因為當時的我,很需要自己的空間,不僅是實體的空間,心理也是……」

創作的起點

日光穿過半掀的調光簾透進屋內,落在工作桌上散落的色紙碎片。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偶然被陳姝里收了起來,並衍生出她的創作系列:《拾獲物》(found object)。

「這些色紙碎片是剪紙過程中剩餘的材料,本來應該要被丟進垃圾桶的,但我覺得這些造型不一的圖形,其實更吸引我。於是我就把喜歡的碎片變成新的創作素材,拼貼出《組合》這系列作品。」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偶然出現的碎紙片,意外帶給陳姝里更純粹、單純的創造樂趣。平時面對繁雜的平面設計與插畫工作,容易使她陷入過度的計畫與目的性。然而在這些碎紙片面前,心思卻能回到最初的空白。「這些剪紙碎片構成的創作,我叫它們『小雕塑』。某一天,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把這些平面的紙片,變成立體的作品,可以怎麼呈現?」

可以說是記憶使然,陳姝里立刻想到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創作手法:陶作。原來,陳姝里的舅舅是陶藝家,小時候陳姝里在過年時會去舅舅的工作室玩陶。大學也修過一學年的陶藝課,所以捏陶對陳姝里來說並不陌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捏陶,也是在捏塑自己的心

捏陶看似閒適,但她苦笑說自己其實沒什麼時間可以閒下來,大部分時間被工作填得密不透風。後來有了小孩,時間又被分割得零零碎碎。「以前我可以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但自從女兒出生,人生又多了一種角色和責任。生活一直處在停不下來,不斷忙碌、擔心的狀態。」

漸漸地,她感覺快被外界的人事物塞滿,內心沒有了自己的位置⋯⋯「我喜歡創作,但成為媽媽之後,時間變得很破碎,加上疫情嚴重的那年,我24小時育兒,一天也許只有30分鐘的空檔。但我還是想創作,我需要創作。我內心知道,若再不撥一點時間給自己,我會失控。」

在這個掙扎的時刻,陳姝里接觸到陶藝,摸到陶土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觸覺帶我回到小時候,在家門口玩泥巴,把泥土捏成球。手中握著泥球,我好滿足。而捏陶的時候,我又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快樂。」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放下執念,享受不可控

對陳姝里而言,不論是紙片創作、插畫,或是後來的雕塑、捏陶,本質都相通。她喜歡組合與拼貼,就像剪紙的碎片可以重新拼出新的造型;陶土也是如此,需要一塊一塊地塑造、連結,再進窯燒製。

然而,創作不總是順利。偶爾作品會在燒製過程中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或是不如預期。但她並不懊惱,反而樂於接受這種「不可控的成果」。「把錯誤留給媒材」是她打破完美、走向自由的一步。

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樣作品。陳姝里試著把那個作品立起來,但隨即就倒下去:「這是一個立不起來的作品,我取名為《水平》。它也是我把剪紙碎片立體化的成果,本來想把陶土實心的部分挖除,讓作品平衡站起,沒想到作品還是無法站立。由垂直站立的狀態變成只能水平擺放。似乎是要我放下執念,接受它最後的狀態。」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她笑笑地繼續說:「所以這是一個失敗的作品嗎?我不這麼認為。或許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失敗品。但我卻因此看到,它有其他呈現方式。不只《水平》,我也有其他作品燒完後乍看不喜歡,但時間一久卻慢慢能夠欣賞它美的地方。」

陳姝里在大眾認知的「失敗」與「錯誤」中找到了另一種未曾想像的美。特別是當陶藝作品最後出窯時,會帶來無預期的驚喜或驚訝。她脈脈望著層架上的陶盤說道:「我好像也能更坦然面對生活中的不可控了呢!」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洪孟樊

攝影 / 林家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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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afur書單×6:餵養你的靈感

 

❶ 《Is a River Alive?》

Robert Macfarlane|2025

土地是否能擁有人格權?Olafur觀察到台灣也正處理這議題,賦予河流或山脈人格權,自然界便也有了自我保護的法理基礎。

《Is a River Alive?》,Robert Macfarlane,W. W. Norton & Company,2025。(圖片來源:W. W. Norton & 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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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Conflict Is Not Abuse》

Sarah Schulman|2016

資深酷兒運動者直面當代痛點:我們太快將不適貼上受害標籤?這部挑釁之作解構二元對立思維,呼籲重新思考責任與修復。

《Conflict Is Not Abuse》,Sarah Schulman,Arsenal Pulp Press,2016。(圖片來源:Arsenal Pulp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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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山之生》

Nan Shepherd|1977(中譯版-新經典文化|2019)

手稿沉睡30年後,這位蘇格蘭女作家畢生的登山札記才問世。她以詩人之眼凝視高地荒原,成為自然書寫的經典。

《山之生》中譯版,Nan Shepherd,新經典文化,2019。(圖片來源:新經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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❹ 《The Discovery of Slowness》

Sten Nadolny|1983

海軍傳奇在冰天雪地中尋找西北航道,天生行事緩慢卻屢建奇功,挑戰效率至上的現代迷思。

《The Discovery of Slowness》,Sten Nadolny,Penguin Publishing Group,1997。(圖片來源:Penguin Publishing Gr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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❺ 《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

Bessel van der Kolk|2014(中譯版-大家出版|2017 )

這本書顛覆創傷研究的既有認知, 認為痛苦不只存在腦海,更銘刻在 身體之上,重新思考療癒的定義。

《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中譯版,Bessel van der Kolk,大家出版,2017。(圖片來源:大家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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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The End of Nature》

Bill McKibben|1989

在氣候變遷尚未被關注之時,McKibben便已提出獨立於人類之外的「自然」已不存在,我們需要重新審視與環境的關係。

《The End of Nature》,Bill McKibben,Random House Trade Paperbacks,2006。(圖片來源:Random House Trade Paperbac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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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afur Eliasson,柏林。(攝影:Vidar Logi, 2024|Courtesy of CIRCA © 2024 Olafur Elias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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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拉弗.埃利亞松 Olafur Eliasson

冰島-丹麥藝術家,1967生於丹麥哥本哈根,工作室位於柏林。作品探索藝術與世界的廣泛連結。自1997年起,他的個展陸續於世界各大美術館展出,創作形式涵蓋裝置、繪畫、雕塑與攝影,以其挑戰感知並強調環境共創的展覽與公共裝置,在國際藝壇享有盛譽。2003年,他在倫敦泰德現代美術館的渦輪大廳創作《The weather project》,以迷霧籠罩的巨大發光「太陽」創造沉浸式體驗。2008年,他在曼哈頓與布魯克林沿岸建造了四座大型人工瀑布,呈現於《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計畫中。埃利亞松亦透過藝術探索氣候變遷的議題,例如2014年,他將格陵蘭冰川的碎冰帶至哥本哈根市中心,隨後2015年在巴黎、2018年於倫敦再次展出此《Ice Watch》計畫,讓路過的民眾得以親手觸摸來自格陵蘭的冰川碎片,見證冰川融化消逝的脆弱過程。2012年,創立社會企業「小太陽」(Little Sun),並持續參與其發展至2024年。2014年,他與Sebastian Behmann共同成立Studio Other Spaces,這是一間專注於藝術與建築的創作機構。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7月號《Olafur Eliasson藝術特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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