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稻埕百年校園裡的「太平國小博物館」:展出黃土水《少女》胸像,開館特展爬梳其創作中「孩子」的多重面貌

大稻埕百年校園裡的「太平國小博物館」:展出黃土水《少女》胸像,開館特展爬梳藝術家創作生涯

太平國小博物館自2022年啟動籌備,歷時3年,將於2025年7月3日正式對外開放。這座延續黃土水精神所打造的校園藝術生態博物館,以「聽得見讀書聲、聞得見稻穗香、看得見大稻埕歷史、能親近黃土水傑作《少女》胸像」為使命,深植於百年校園日常與在地文化記憶之中。另外,太平國小博物館採線上預約制、免費參觀,即日起可在官方網站線上預約。

黃土水130歲誕辰,太平國小博物館元年

黃土水生於1895年7月3日,1907年轉入太平國小前身「大稻埕公學校」就讀。1915年自總督府國語學校畢業後返母校任教半年,隨後赴東京美術學校深造。1920年,他以大理石雕刻《少女》胸像作為畢業創作,並將此作品贈與母校,種下今日太平國小博物館的種子。

太平國小博物館將於7月3日正式對外開放。2025年7月3日這一天,恰為臺灣第一位雕刻家黃土水130歲誕辰,也將成為這座博物館的生日。(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太平國小博物館將於7月3日正式對外開放。2025年7月3日這一天,恰為臺灣第一位雕刻家黃土水130歲誕辰,也將成為這座博物館的生日。(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全臺首座校園藝術生態博物館誕生

《少女》胸像承載著藝術家對故鄉的情感與理想,百年來靜靜守護於校園一隅。2020年出借北師美術館進行修復並參展,社會反應熱烈,也促成關於保存與展示的公共討論。北師美術館創辦人林曼麗認為,《少女》胸像「就地保存」不僅回應黃土水贈作母校的初衷,更承載太平國小師生代代守護的情感,也符合學校與校友會的期望。唯須建立具備「專業性」、「公共性」、「教育性」的博物館機制,並解決永續經營的挑戰。而北師美術館團隊自2022年5月起進駐太平國小,延續「One Piece Museum」計畫核心,即透過「一件」文物即可在校園內落實美術館/博物館的概念,藉由館校協作模式與學校課程連結,導入藝術史、博物館專業、文化資產保存知能;並由田中央工作群參與空間規劃,最終這座校園藝術生態博物館誕生。

《少女》胸像於黃土水專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少女》胸像於黃土水專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深植校園生活,延續地方文化脈絡

這座博物館深植校園生活,亦延續地方文化脈絡。沿著博物館小徑走入,映入眼簾的是由學生每日照料的田園,「綠色稻波」正呼應黃土水〈出生於臺灣〉一文中對故鄉風土的讚頌。稻波倒映於舊蒸飯室改建而成的「黃土水專室」落地窗上,這棟一樓平房即為《少女》胸像的常設展間。展室牆面採圓潤泥牆設計,營造如「土角厝」般質感,室內設有相思木打造的學習平台,自然光從玉蘭花樹梢灑落,映照胸像細膩的造形與紋理,展現黃土水對藝術的執著與對生命的凝視。專室門前的幽香,則來自紀念其遺孀廖秋桂所設置的桂花花台。

黃土水專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黃土水專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推出開館大展「黃土水與孩子們」

步出專室,可見一小方仿三合院「埕」的戶外工坊,重現黃土水雕刻大理石的工作場景;與之相連的「特展室」活化行政廊道空間。太平國小博物館開館特展主題為「黃土水與孩子們」,串聯三個子題:「黃土水身邊的孩子們」、「黃土水創作的孩子們」,以及「《少女》胸像與太平國小的百年情誼」,爬梳藝術家創作生涯中「孩子」的多重面貌。

特展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特展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黃土水與夫人膝下無子,在東京生活時與姪兒們共同起居,他們時而擔任助手,時而成為模特兒。展覽亦首度公開四姪黃清雲(歸化日本後改名幸田好正)後代寄藏的珍貴史料。黃土水早年以兒童為主題創作多件作品,包括初次入選帝展的《蕃童》(1920年)、獻給皇太子的《三歲童子》(1923年)等,雖皆佚失,皆為其雕刻生涯的重要篇章。目前存世之兒童主題作品僅《少女》胸像、《男嬰頭像》(1918年)與《水牛群像》(1930年)三件;其中遺世巨作《水牛群像》常設北市中山堂,《男嬰頭像》則特別出借本展。

《男嬰》頭像於黃土水專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男嬰頭像》於黃土水專室(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回顧《少女》胸像的百年保存歷程

展覽透過珍貴作品與文獻梳理,引導觀者能親炙黃土水對童稚神韻的描寫功力,也透露其寄寓純真的創作思維。展覽亦首次系統回顧《少女》胸像在太平國小的百年保存歷程,訴說其自1920年代進入校園以來,歷經沉潛、修復、再現,最終催生校園藝術生態博物館的百年情誼。除了《少女》胸像,百年老校太平國小亦珍藏千餘件歷史文物,未來將活用這些資源規畫展覽、結合學校課程發展,並透過家長、志工與社區的參與,深化並擴散博物館能量,持續拓展黃土水的精神不朽。

展覽亦首次系統回顧《少女》胸像在太平國小的百年保存歷程。(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展覽亦首次系統回顧《少女》胸像在太平國小的百年保存歷程。(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久子館長」上任

值得一提的是,太平國小博物館的「館長」已在今年5月18日博物館日上任,她是「少女資歷105年,館長資歷0年」的《少女》胸像的數位分身「久子小姐」。《少女》胸像1920年首次登場於黃土水的畢業展時,名為「ひさ子さん」也就是「久子小姐」的意思。如今《少女》胸像以「數位分身」恢復這個名字,成為太平國小博物館的在社群媒體中代言人。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圖片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攝影:黃宏錡)

太平國小博物館開館大展「黃土水與孩子們」
展期|2025.07.03 - 2026.01.31
地點|太平國小博物館(臺北市大同區延平北路二段239號)
開放時間|週二、週四、週六(國定假日休館)
採線上預約制,免費參觀,預約請點此

資料提供|太平國小博物館、文字整理|Adela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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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裝置藝術海外委託製作如何解?專訪藝術家范承宗,公開提案、談判、包裝、國際運輸、搭建經驗與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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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祭或展會常可見海外藝術家的大型委託製作,但你是否好奇過幕後:這麼大件的作品要如何「飄洋過海」?展方與藝術家之間得經過多少次溝通?在陌生國度搭建作品碰上意外怎麼辦?受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邀請委託製作〈六本木帆城〉的范承宗,首度公開從收到邀約到現地搭建的過程,包括談判方式、提案技巧、回信速度、包裝尺寸等細節,以及慘痛經驗的代價與教訓,都不藏私揭露!

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范承宗受邀委託製作,將六本木周圍與東京代表建築印象,融合於裝置藝術〈帆城〉。其實展方最初是想向他借展舊作,但在他主動提案後,才促成全新製作的合作機會。

以下將以六本木藝術之夜的案子為例,將海外委託製作循序拆解成步驟,公開每一環節如何推進與解決問題,並旁及過去在紐約、倫敦、斯洛維尼亞的不同狀況與教訓。不論是藝術愛好者想窺探內幕,還是藝術工作者想借鏡經驗,都能作為實用指引!

范承宗受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邀請委託製作〈六本木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范承宗受2025東京六本木藝術之夜邀請委託製作〈六本木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① 收到接洽

20255月,范承宗第一次收到六本木藝術之夜主辦單位「六本木藝術之夜執行委員會」來信,對方表示想借展他的作品〈魯班塔〉。然而,〈魯班塔〉是他2021年於宜蘭傳藝中心展出的作品,有9公尺高,組裝難度高且耗時、難以平整化包裝,真要借目前也已經沒有材料。當對方詢問一個「已經不能借」的作品,范承宗採取的第一步是:沒有拒絕,並提案給對方兩個新選項。

〈魯班塔〉為2021年於宜蘭傳藝中心展出的作品。(攝影:定影影像)
〈魯班塔〉為2021年於宜蘭傳藝中心展出的作品。(攝影:定影影像)

② 首次回信,同時進行初次提案

「提案前,我會先預判對方為什麼來找我。」范承宗說,既然對方想要〈魯班塔〉,他就從該件作品的特性延伸,提出「喜歡〈魯班塔〉的人,不可能會不喜歡」的作品。第一個提案為〈魯班月〉,這件作品是《魯班》系列(此系列均運用「魯班鎖」為結構基礎)的家族作品。〈魯班月〉為圓形立體雕塑,2022彰化走讀藝術節展出時是裝在牆壁上。針對2025六本木藝術之夜,他提出的版本為「放在地上」,透過支架可擺放在任何地方,觀眾觀看角度也非常多。

〈魯班月〉為范承宗的《魯班》系列之一,2022彰化走讀藝術節展出於牆壁上。(攝影:定影影像)
〈魯班月〉為范承宗的《魯班》系列之一,2022彰化走讀藝術節展出於牆壁上。(攝影:定影影像)

第二個提案為〈帆城〉,該系列作品首次於2019屏東台灣燈會展出,之後在2021府中雙城、2024海安街道美術館等藝術祭,甚至還作為HBO影集《良辰吉時》劇中場景出現過。〈帆城〉的概念為「捕捉建築輪廓的集合」,加上六本木藝術之夜執行委員會主席為森美術館館長,而森美術館的母集團為建設公司「森集團」,令范承宗覺得有機會嘗試。「我其實是想push〈帆城〉,因為比較有訂製感,但麻煩度和成本就高許多。」但他分析,主辦單位第一封信就直接要一件9公尺高的作品,加上六本木藝術之夜早已舉辦多屆,勢必有一定預算與sense

2021府中雙城展出時的〈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2021府中雙城展出時的〈帆城〉。(攝影:定影影像)

他的簡報會在第一頁附上歷年作品的小圖集合,「這是給人家的綜合第一印象,客戶都非常需要看到作品案例,且數量需要很多,我要讓你知道:我的創作品質是穩定的,不用擔心。」針對兩個新提案,他笑說自己會很「心機」地附上手繪草圖,且還要畫出作品在Instagram被展示的樣子,增加討喜度。

每件作品的提案,他都會附上這句:「尺寸可以依照活動或場地需求自由配合,也可以依照預算調整規模。」范承宗還會先預判客戶接下來會問的問題,例如在戶外展示得注重強度、安全,他就先在簡報上標明:「所有作品最終都會由結構技師計算,不怕颱風、地震。」

范承宗都會在簡報的第一頁,附上歷年作品的小圖集合。(圖片提供:范承宗)
范承宗都會在簡報的第一頁,附上歷年作品的小圖集合。(圖片提供:范承宗)
針對新提案,范承宗會手繪插圖增加討喜度,左為〈帆城〉、右為〈魯班月〉。(圖片提供:范承宗)
針對新提案,范承宗會手繪插圖增加討喜度,左為〈帆城〉、右為〈魯班月〉。(圖片提供:范承宗)

③ 回信速度

收到接洽的隔天,范承宗就首次回信,並在同封信進行首次提案。「我一定會在24小時內回信,畢竟將心比心,誰不想要馬上得到答覆?」他說,自己也做過策展,如果第一封回信僅回「〈魯班塔〉無法出借」,那對方又得再詢問其他作品,來來回回的溝通就拖得很長。「如果同時間有另一個藝術家,他的等級、對方喜歡他的程度都和我差不多,然後他剛好可以借作品,那我不就沒機會了?」

他也分享,「工作上的往來都是一個好緣分。」范承宗現在的很多合作機會,都是來自當年的窗口、後來去其他公司任職,或者過去某個在信上被cc的人,因為當時在信上的往來互動而被記住。

〈六本木帆城〉為一座具有儀式氣息的木構裝置。(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為一座具有儀式氣息的木構裝置。(攝影:定影影像)

④ 確認合作

提案寄出後,對方對於〈帆城〉能與當地城市連結感到興趣,進一步詢問之前的作品規模和預算。范承宗便回覆每個作品的詳細尺寸,以及需要的搭建時間和預算。最後主辦單位直接提給他一個包含所有費用的總預算,並希望他在預算內發揮,尺寸則沒有特別限制。

〈六本木帆城〉透過藝術燈光裝置創作,捕捉基地周遭建築的集合輪廓。(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透過藝術燈光裝置創作,捕捉基地周遭建築的集合輪廓。(攝影:定影影像)

⑤ 持續通信往返:確認細節、排除問題

雙方確認以〈帆城〉合作後,范承宗便開始著手針對2025六本木藝術之夜設計。由於作品需融合建築輪廓,他首先確認幾個問題:「作品確切的放置地點在哪裡?希望融入的建築僅限六本木或全東京皆可?由於森集團本身是建設公司,是否會介意其他公司的建案被納入?」最後確認以「六本木」整體建築印象為主,但並不局限地理範圍,例如東京鐵塔雖不在六本木,但因為六本木看得到東京鐵塔,所以仍可納入;建築也不限森集團。他補充,主辦單位也相當重視與尊重當地居民的感受,不希望作品冒犯當地禁忌。

〈六本木帆城〉以六本木地區擁有641年悠久歷史的天祖神社為創作基地。(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以六本木地區擁有641年悠久歷史的天祖神社為創作基地。(攝影:定影影像)

范承宗汲取了不同年代的代表建築:天祖神社(1384)、東京鐵塔(1958)、六本木交叉路口(1967)、森大廈(2003)、國立新美術館(2007)、三得利美術館(2007)、21_21 DESIGN SIGHT2007)、住友不動產六本木Grand大廈(2016),將所有的建築物拆開變成輪廓,再像拼圖般組合成全新〈帆城〉。

范承宗汲取了不同年代的代表建築,並融合於裝置。(圖片提供:范承宗)
范承宗汲取了不同年代的代表建築,並融合於裝置。(圖片提供:范承宗)

持續通信往返中,出現過幾個小插曲:其一是窗口告知展出的地面並非平地,而是一個小緩坡。范承宗便追問地的斜度,發現最高與最低差到78公分,且地不是草地而是硬地,因此不能打釘子。因應這個地面,他把裝置的腳,調整成能夠因應高低差的訂製金屬腳。

因應場地的斜坡硬地,范承宗將裝置的腳,調整成能夠因應高低差的訂製金屬腳。(圖片提供:范承宗)
因應場地的斜坡硬地,范承宗將裝置的腳,調整成能夠因應高低差的訂製金屬腳。(圖片提供:范承宗)

另一個插曲為「高度」。原來在日本,超過4公尺就會被判定為建築物,需要費時費力申請相關證照。但范承宗原初的設計為430公分,因此窗口建議調整為399公分。除了將裝置減少31公分,他每次傳給主辦單位的新提案,一定會以清楚的before、after對照標示「改了哪裡」。

提案只要有修改,都會清楚標示出改了哪裡。(圖片提供:范承宗)
提案只要有修改,都會清楚標示出改了哪裡。(圖片提供:范承宗)

⑥ 作品拆卸裝箱

待設計都確認完畢,接著就得處理作品的裝箱與海運。「海運的木箱運送尺寸可以很大,但上了陸地要轉貨運,貨車有尺寸限制,太大的計價會進入下個級別,會貴很多。」范承宗希望讓作品能全部裝在「一個木箱」內,而每次的道路狀況和車輛都不一樣,他會視實際情況調整木箱尺寸,以這趟為例,他的木箱為尺寸為「310 x 70 x 70公分」。

〈六本木帆城〉為《帆城》系列第6件新作 。(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為《帆城》系列第6件新作 。(攝影:定影影像)

許多木箱是用釘子釘,僅能一次性使用;范承宗選擇的木箱是「全螺絲釘」,因為他每次展出,都會將作品再帶回來,而他的每件作品材料就像「樂高」一樣,可以重複組裝、搭配。「包裝是件很專業的事情,例如箱子在船上會搖晃,這些運送過程中可能產生的潛在問題,好的廠商都能幫助我們處理好。」他固定合作的木箱商為「証昌盛木業」,會先做好底板,再把東西放上去,之後才做四面牆壁和上方板子,如此一來才可以把尺寸壓到最小。

海運裝箱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海運裝箱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在作品裝進木箱前,團隊會實際在工廠「練習拆作品和組裝作品」。此次他僅有向展覽方申請需要「梯子」,其他工具全部都由自己帶去,「盡量不要請對方準備工具,對方準備越多就越可能出問題,畢竟你要的東西可能不是他想的。」而海外搭建不一定有預算攜帶燈光師,長期合作的燈光團隊「偶得設計」,會幫作品設計「只會鎖螺絲、接電線」就可以執行的燈光。

實際在工廠練習組裝後的樣子。(圖片提供:范承宗)
實際在工廠練習組裝後的樣子。(圖片提供:范承宗)

⑦ 國際運輸

范承宗表示,「海運」其實相當複雜,因為每個國家的海關規定都不一樣,常常會需要你補各種資料、規則朝令夕改,甚至還曾遇過海盜。有過之前的「慘痛」經驗,他現在固定與「承航國際物流」合作,該公司團隊的英文、溝通、解決問題能力很好,每當國外海關詢問任何問題,都可以協助處理。

不過此趟發生了一些插曲。運輸公司的日本代理發現,包裝內容物與跟invoicepacking list的內容對不起來,invoicepacking list漏了「捲尺和麥克筆」。范承宗釐清問題後說,同事為了讓invoicepacking list精簡,刪除了捲尺和麥克筆,卻忘了通知其他同事要將那兩項東西取出。最後雖然趕緊補上,但他也學到經驗:「國際運輸的東西項目越多、越雜,越容易被抽檢和發生invoice文件遺漏問題,以後國際運輸的東西,工具耗材類的雜項全都用托運行李。」

〈六本木帆城〉將六本木著名建築的造形輪廓解構、混合、重組。(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將六本木著名建築的造形輪廓解構、混合、重組。(攝影:定影影像)

⑧ 貨運、實地搭建

解決了海運,沒想到陸上貨運也出了問題。范承宗說,原訂923日要在現場等貨車送來,卻不知道923日是日本的國定假日「秋分」。但由於六本木藝術之夜得在926日開幕,他估算最遲也得在924日上午到貨才能趕工完成。因此他透過運輸廠商與日方協調,任何可以加價優先處理的管道全部採用,923日也找了加價加班的貨車送來現場。范承宗記取教訓,未來海外委託製作得先查好當地接近日程的國定假日,海關、倉庫的上班時間也要確認;另外也學到,以後可以提早1個禮拜送達,就算多付1個禮拜的倉庫費用,也比現在採取的急救方案便宜,還可以降低風險。

現場實際搭建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現場實際搭建過程。(圖片提供:范承宗)

在實際搭建時,也發生「插上插頭卻不明短路」的狀況。緊急連線在台灣的燈光團隊「偶得設計」後,偶得建議先將所有接頭都拆開,輪流用電錶檢查一次。他們也同步協請展方安排電工人員,最後順利解決。

〈六本木帆城〉由偶得設計負責燈光設計。(攝影:定影影像)
〈六本木帆城〉由偶得設計負責燈光設計。(攝影:定影影像)

同場加映:歐美委託製作難題

▸ 紐約

2022年,范承宗受邀至紐約東漢普敦的長屋花園(LongHouse Reserve)展出〈筌屋〉。他直說最困難的點在於「住宿費太高」,連Airbnb都是難以負擔的天價。最後他透過在紐約認識的台灣朋友,協助問到朋友家可以借住。不過由於地點距離場地很遠,每天得負擔30分鐘的Uber車程往返,也是一筆開銷。

2022年於紐約東漢普敦的長屋花園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2022年於紐約東漢普敦的長屋花園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 倫敦

2024年,倫敦王冠劇院(The Coronet Theatre)首次舉辦「台灣藝術節」,范承宗受邀打造兩件作品。其中一件,他將〈筌屋〉掛在劇院外牆上。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直說:「倫敦是想死度最高的。」首先在海運遭遇海盜,船得繞路,眼看來不及了,最後一批貨運連忙改成空運;到了現場又得知,作品與所有人員得先申請當地相關保險,不然無法施工;好不容易搞定後,卻發現因為建築物是古蹟,當初丈量尺寸只量了左側,但右側實際上和左側有些微誤差,導致原先的零件尺寸無法吻合——「這時候還剛好下起小雨,太崩潰了!」這趟倫敦行他也得到教訓:要準備備案;若場地是古蹟,要避免設計需要配合建築精準尺度的零組件,若真的要,就直接請人去當地丈量。

2024年於倫敦王冠劇院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2024年於倫敦王冠劇院展出〈筌屋〉。(圖片提供:范承宗)

▸ 盧比安納

2025年,范承宗到斯洛維尼亞首都盧比安納,以「龍」為意象展出〈築巢計畫〉。有天突然收到海關來信,說要提交原料和產地證明,但他收到信時已是週五下班後,還剛好遇上台灣連假,緊急聯絡廠商才要到相關資料;還好事前預留時間足夠,最後仍然在預計開工時間前兩天送達。

這次在海運前也發生了插曲,由於烤漆鎖頭零件有些地方做工不均勻,重新送廠後已趕不上海運時間,只好變成托運行李。他也學到,「以後得在工廠現場一一檢查,就算要花上半天、一天的時間檢查也值得,若拿回來再檢查,對方還有可能不認帳。」現場也發現團隊完全忘了帶「橡膠塞」,好險當地找得到指定尺寸的零件,趕緊搭Uber去買。他也提醒,出發前去工廠拿材料時,最好要列出清單,一一打勾確認。范承宗提到,每結束一個案子,都會與他的團隊一起進行檢討會議,「事後一定要釐清問題,進行檢討,不要就此算了,才能減少甚至避免再發生相似的錯誤。」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2025年於盧比安納展出〈築巢計畫〉。(攝影:定影影像)

文|張以潔
攝影|定影影像 圖片提供|范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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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插畫家陳姝里:玩泥弄土,捏出一顆自由的心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對我而言,創作不會總是有很強烈的意圖。」一開口,陳姝里如此輕描淡寫,卻正好道出她在藝術創作之路上「自然而然」轉向陶藝的關鍵。過去十餘年,她穿梭在插畫與平面設計之間,也因此在插畫界中闖出一番成績。只是,日復一日,面對形形色色的客戶需求,她漸漸無法沉浸在「純創作」的心流之中。「會去捏陶,就像是一種自然轉換的過程,因為當時的我,很需要自己的空間,不僅是實體的空間,心理也是……」

創作的起點

日光穿過半掀的調光簾透進屋內,落在工作桌上散落的色紙碎片。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偶然被陳姝里收了起來,並衍生出她的創作系列:《拾獲物》(found object)。

「這些色紙碎片是剪紙過程中剩餘的材料,本來應該要被丟進垃圾桶的,但我覺得這些造型不一的圖形,其實更吸引我。於是我就把喜歡的碎片變成新的創作素材,拼貼出《組合》這系列作品。」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剪紙剩餘的色紙碎片,衍生出她後續一連串的《拾獲物》創作系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偶然出現的碎紙片,意外帶給陳姝里更純粹、單純的創造樂趣。平時面對繁雜的平面設計與插畫工作,容易使她陷入過度的計畫與目的性。然而在這些碎紙片面前,心思卻能回到最初的空白。「這些剪紙碎片構成的創作,我叫它們『小雕塑』。某一天,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把這些平面的紙片,變成立體的作品,可以怎麼呈現?」

可以說是記憶使然,陳姝里立刻想到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創作手法:陶作。原來,陳姝里的舅舅是陶藝家,小時候陳姝里在過年時會去舅舅的工作室玩陶。大學也修過一學年的陶藝課,所以捏陶對陳姝里來說並不陌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剩餘的色紙碎塊,被陳姝里視為寶貝,她著迷這些色紙的造型,甚至大量蒐集再將其拼貼成為一件作品。(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捏陶,也是在捏塑自己的心

捏陶看似閒適,但她苦笑說自己其實沒什麼時間可以閒下來,大部分時間被工作填得密不透風。後來有了小孩,時間又被分割得零零碎碎。「以前我可以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但自從女兒出生,人生又多了一種角色和責任。生活一直處在停不下來,不斷忙碌、擔心的狀態。」

漸漸地,她感覺快被外界的人事物塞滿,內心沒有了自己的位置⋯⋯「我喜歡創作,但成為媽媽之後,時間變得很破碎,加上疫情嚴重的那年,我24小時育兒,一天也許只有30分鐘的空檔。但我還是想創作,我需要創作。我內心知道,若再不撥一點時間給自己,我會失控。」

在這個掙扎的時刻,陳姝里接觸到陶藝,摸到陶土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觸覺帶我回到小時候,在家門口玩泥巴,把泥土捏成球。手中握著泥球,我好滿足。而捏陶的時候,我又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快樂。」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開始創作陶藝後,陳姝里就想要將《拾獲物》中的平面造型化為立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放下執念,享受不可控

對陳姝里而言,不論是紙片創作、插畫,或是後來的雕塑、捏陶,本質都相通。她喜歡組合與拼貼,就像剪紙的碎片可以重新拼出新的造型;陶土也是如此,需要一塊一塊地塑造、連結,再進窯燒製。

然而,創作不總是順利。偶爾作品會在燒製過程中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或是不如預期。但她並不懊惱,反而樂於接受這種「不可控的成果」。「把錯誤留給媒材」是她打破完美、走向自由的一步。

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樣作品。陳姝里試著把那個作品立起來,但隨即就倒下去:「這是一個立不起來的作品,我取名為《水平》。它也是我把剪紙碎片立體化的成果,本來想把陶土實心的部分挖除,讓作品平衡站起,沒想到作品還是無法站立。由垂直站立的狀態變成只能水平擺放。似乎是要我放下執念,接受它最後的狀態。」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在原有的工作室裡,再整理出一個專屬創作陶藝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她笑笑地繼續說:「所以這是一個失敗的作品嗎?我不這麼認為。或許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失敗品。但我卻因此看到,它有其他呈現方式。不只《水平》,我也有其他作品燒完後乍看不喜歡,但時間一久卻慢慢能夠欣賞它美的地方。」

陳姝里在大眾認知的「失敗」與「錯誤」中找到了另一種未曾想像的美。特別是當陶藝作品最後出窯時,會帶來無預期的驚喜或驚訝。她脈脈望著層架上的陶盤說道:「我好像也能更坦然面對生活中的不可控了呢!」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陳姝里熱愛作陶時的快樂,特別是捏塑作品造型時,她會想像自己走進作品,進入一個很純粹的空間。(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洪孟樊

攝影 / 林家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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