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 爬上合歡山是設計的必經過程?2018臺灣文博會華山文化概念館策展人格子王耀邦

專訪 / 設計從身體感官出發!2018臺灣文博會華山文化概念館策展人 格子

近年相當活躍的格式設計在總監王耀邦(格子)的帶領下,二度承接下臺灣文博會─華山1914文創園區「文化概念館」策展工作,從硬體到軟體規劃,視覺到主題設定,以及須邀請哪些當今臺灣一線的創作人共襄盛舉,格子要操心的事情絕不會少。

 

「設計如何改變人們的生活?」如果這是格子在去年文博會主題館規劃的主軸,今年他希望提出一個新的問題:「什麼樣的文化思考可以讓設計有不一樣的面貌?」他進一步說明「過往我們透過很多途徑談論設計,卻比較少談論到身體,身體就像一本百科全書,給我們很多原創性的可能。觀察這兩三年,改變這社會設計能量最重要的有三件事情:世代、美學、原創力,最後就有了『從身體創造』這個宣言。」

 

格子指出,設計領域中最關鍵的是原創性,是所有設計人最重視的面相。「這次的主題就是希望能藉由一個新的論述方式,讓大家重新思考創造性和身體之間的關係,它並不是很直觀去看設計如何改變社會的某個面向,而是想要提出一個思考途徑,也是邁向原創很重要的一個渠道。」在格子縝密操刀下,華山概念館因此發展出四大主題:視覺、高山、嘻哈、時尚,並包含工藝研究發展中心策劃的「工藝館」。

 

主題一:「一座高山博物館」─山岳與文明,重新思考的起點

臺灣山岳密集程度可謂世界之冠,聯合協同策展人詹偉雄所策劃的「一座高山博物館」,從人文地理學角度出發,派出兩隊人馬前往雪山進行「文化採集」工作,一組從雪山東陵經過圈谷攀爬上主峰,另一組循1930年代日本學者鹿野忠雄的路線,從志佳陽山經雪山南壁上主峰。透過各種「數位採擷」工作,紀錄下冬季雪山的純白世界、蝴蝶翅膀的璀璨折射等自然珍貴影像。展區入口是一道長達20米的通道,利用錯視手法,營造向上攀爬的錯覺。此外,現場還有40公尺的大投影或VR實境眼鏡等裝置,讓大家看見臺灣珍貴自然景象,提供人們面對自然思考的深度平台,「我們希望每個人看展時也能經歷一場身體與感官的刺激,這是一定要到現場才能感受的展覽現場性。」

 

主題二:「身體視文化」─前進一座山,用身體設計

「身體視文化」主題協同策展人兼展者方序中,聯合小子、Sydney Sie、李君慈、陳青琳、黃家賢、彭冠傑、3cm林永政共八位平面設計師與影像創作者,以一系列海報詮釋今年主題。「這次我們會載這八位創作者上合歡山,經由二天一夜真實攀爬過程,透過身體與心靈的感受,創作出一系列視覺海報。」展區中每個設計師都有一個獨立區塊,現場會垂降一道框形屏蔽,共有八個,必須彎腰鑽入才能看見隱藏內部的海報。「我們希望觀看的方式也能呼應『從身體創造』這個概念,觀者經由一些動作進入,進而看建設計師用身體與感覺創造的作品。」

 

主題三:「嘻哈囝」─衝撞現狀的嘻哈勢力

自然高山的策展概念外,格子也將觸角伸往嘻哈音樂,「這個音樂文化藉由音樂和語言,訴說對社會的反控,講出一種由下到上的聲音,身體感對嘻哈歌手而言是渾然天成,他們一定得要動。」協同顏社音樂創辦人張逸聖所規劃的展區,觀者走進會先經過一場重低頻裝置的聽覺洗禮,再開始一系列音樂、紀錄片、攝影,以及嘻哈很重要的歌詞文本展示,希望藉此讓觀者能從「身體性」與「社會性」議題,瞭解嘻哈之於身體的另一切面,並深入探索臺灣各個嘻哈家族的特色。「嘻哈非常地有地域性,北區有張震嶽、熱狗與頑童,中部有玖壹壹,南部有大支,完全是不同風格的音樂,這也是臺灣第一次有規模去梳理北區到南區的嘻哈文化。」

 

主題四:時尚的日常─攪動設計的庶民文化

此展區格子聯合協同策展人齊振涵(wisdom共同創辦人),邀請十個臺灣時尚品牌設計師,為十個職業別的工作者重新設計最合宜的服裝。例如:Shao Yen vs.漁民、IF&n vs.茶藝師、Just in case vs.紋身穿洞師等人。展區入口會有許多垂降的白襯衫組成的裝置,藉此呼應「如何界定職業別」的藝術性意念。「這十位服裝設計師會分別設計三套服飾:第一套是職人制服、第二套是從職人元素延伸設計出2018最新一紀的概念服、第三套則是將設計師原本2018春夏S/S系列與職人概念做一個MIX。我們希望這不只是單純跨界合作,更希望這能成為服裝設計師找到下一季最原創的靈感來源。」格子表示,而以上種種,在2018年的文博會將發什麼樣的火花?值得期待。

 

Info│2018臺灣文博會─文化概念館

日期:2018/04/18-04/22/東二館|2018/04/18-04/29

時間:10:00─20:00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台北市中正區八德路一段1號)

 

Text / CW ANX

Photo / 張藝琳、陳敏佳

圖片提供 / 格式設計展策 InFormat Design Curating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2018《La Vie》雜誌 4 月號】

延伸閱讀

RECOMMEND

嘻哈歌手楊舒雅 ✕ 藝術策展人長椅小姐:從厭女嘻哈到母親世代,創作就是拿回話語權

嘻哈歌手楊舒雅 ✕ 藝術策展人長椅小姐:從厭女嘻哈到母親世代,創作就是拿回話語權

一句「玻璃睪丸」、一段揭穿「厭女的遮羞布」的〈Rule男Freestyle〉,讓嘻哈歌手楊舒雅引發廣大論戰,但對她而言只是必須說出。而有章藝術博物館展出的《陳美玲Michelle Chen》則是新銳策展人「長椅小姐」花了多年、以策展之名寫給母親世代的一封長信。對「她們」來說,創作是一種訴說。對話結果不一定美好,但她們相信故事被聽見,本身就有力量。

▶ 本文選自La Vie 2025/12月號《秩序重啟Order Reset》,更多精彩內容請點此

最喜歡楊舒雅的哪首歌?長椅小姐的答案是早期抒發個人情懷的〈死水〉,這讓楊舒雅相當意外。她坦言自己是很後來才因〈RuleFreestyle〉注意到楊舒雅,但回頭聽她的作品時感到驚訝:「她每首歌的語感、風格都在變,而每一次的『變』都不是表面裝飾,而是從經驗長出來的。」

一個人的成長面貌多重而流動,長椅小姐也是很晚才意識到自己並不了解母親那代人的抉擇,花了幾年研究,才有了展覽《陳美玲》。展覽讓楊舒雅想起過世的媽媽——她有過自己的工作,最後卻選擇照顧家庭。「我之後想做的歌曲跟長椅小姐很像:從媽媽的生命經驗往回推,看見那個世代與台灣大環境的變遷。她用不同形式、用很多人的案例在討論,我看了很感動。」

楊舒雅

台灣嘻哈歌手與詞曲創作者,1999年生。畢業於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大學時期加入Hip Hop研究社,開始發展饒舌創作。2019年以〈華康少女體內份子〉切入台灣的威權歷史與國族記憶,收穫關注;2025年〈Rule Freestyle〉直指嘻哈圈的厭女文化,作品入圍第16屆金音創作獎「最佳嘻哈歌曲」。除音樂之外,她也長期參與公共議題,曾投入「為台灣而教」計畫於花蓮任教,2024年起加入立法委員伍麗華辦公室擔任助理。

長椅小姐

策展人與創作者。本名杜依玲,「長椅」是理想展覽的模型,如同公園裡的長椅被視為公共財,提供人們巧遇,停留,產生對話的空間。自20232025年起展開「陳美玲」3年計畫,從一位虛構的1950年代出生女性出發,重新觀看台灣女性世代經驗。首展《陳美玲的房間》於立方計劃空間展出;2025 年於國立臺藝大有章藝術博物館推出《陳美玲 Michelle Chen》,匯集多位台灣與國際藝術家,以跨域方式梳理女性生命與社會記憶。

Q: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身為「女性」?是否有影響你們一路走來的創作?

 楊舒雅  「厭女」不是嘻哈獨有,一直都存在人類歷史中。很多人用「嘻哈只是反映社會,所以不需要負責」來替自己的創作開脫,可是我認為創作除了反映,也能改變社會,只是反映就是在自我限縮。更何況台灣跟美國的文化與歷史脈絡完全不同,卻有人用美國嘻哈史來合理化自己的厭女,這並不誠懇。

 長椅小姐  我是從觀察媽媽開始。她能力很好,在電子業當主管,是家裡經濟支柱又要做家務事。那年代男性普遍有「面子問題」,我爸不善於表達情感,在婚姻中冷漠與疏離。我與媽媽很親密,卻也對她的「委曲求全」感到憤怒。直到30歲,看見她年輕時文藝模樣的照片,突然才意識到:我根本不了解她是怎麼變成現在的樣子。問了很多朋友,發現這是一整個195060年代台灣女性共同的生命樣態,促成了《陳美玲》的起點。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  進台大嘻研社之後,成員大多是男生,我同時在修性別課程,兩種經驗互相對照之下,很多事情突然變得明白。例如學長曾建議我「女生寫詞chill一點就好」。我知道他沒惡意,但那瞬間在想:「為什麼你覺得我應該這樣?」叛逆心被點燃了。老實說,我大學初期的歌都還滿chill的,但這沒有不好,它是摸索的過程,我們不可能一下子就跨越到做自己的狀態。

 長椅小姐  我好像沒有「開眼」的瞬間,從小就叛逆、愛頂嘴,打扮比較中性。我一直被提醒:「穿這樣像男生」、「動作不要太粗魯」、「講話小聲點」。出社會後一直在公務體系工作,常遇到女生被安排去接待、端茶倒水,男性先獲得升遷機會。這些似乎跟著你一輩子。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  在嘻哈界,最大的差異是「創作自由」。男性寫厭女、物化女性的詞,往往被當成一種風格,甚至被吹捧為某種「real」。但女性用詞稍微強烈,反彈就巨大無比,甚至有人說我們在「打壓男性的創作自由」。這自由根本不是中性的,而是從既有結構延續下來。

 長椅小姐  女性創作者經常要先跨過自身曾感受到的不公,像藝術家吳瑪悧,一開始的創作關於女性議題,後來延伸到環境關懷。如同許多台灣創作者要先處理好我們的身分認同,才能邁向其他方向,我不覺得這是壞事甚至限制。不過當夫妻兩人都是創作者,被犧牲的往往是女性。《陳美玲》裡我研究的藝術家李錦繡,丈夫黃步青便是威尼斯雙年展台灣代表藝術家。她非常有才華,卻因家庭而淡出藝術圈,不到50歲就罹癌去世了。但如果貶低女性做的「家務事」,就會看不清她們的價值。我以前也覺得我媽沒夢想、為家喪失自我,但這樣的看法也是在複製「男性價值觀」。

吳瑪悧《寶島賓館》,1998年。(攝影:ANPIS FOTO 王世邦;圖片提供:長椅小姐)
吳瑪悧《寶島賓館》,1998年。(攝影:ANPIS FOTO 王世邦;圖片提供:長椅小姐)
李錦繡系列作品,展場一景。(攝影:ANPIS FOTO 王世邦;圖片提供:長椅小姐)
李錦繡系列作品,展場一景。(攝影:ANPIS FOTO 王世邦;圖片提供:長椅小姐)

Q:《陳美玲》採取較溫和的展出策略,〈Rule男Freestyle〉尖銳歌詞引起滿大爭議,對於委婉或丟直球,可以談談你們的選擇?

 長椅小姐  或許沒有「基進」女性主義,這是從男性視角出發的分類。像女生講話大聲點就被說基進,男性厭女甚至情殺沒人會說是「基進男性主義」。所謂「基進女性主義」通常只是強調:如果不是男性掌權,世界會不會更好?有人誤以為是在主張女性要站在頂端。不過展覽不是抗議,是為了創造「溝通的空間」。所以我叫「長椅小姐」——長椅就是公共空間,大家坐下來就能對話的地方。

 楊舒雅  RuleFreestyle〉只是探索我與社會的關係,可以用什麼方式表達的結果。我完全沒料到會帶來如此大的反彈,我其實不喜歡「撕裂」,也不覺得這是必要的。是人們刻意操作、放大那血肉模糊的效果。每個人策略不同,我在這首歌選擇激烈的作法,是發現對方連我「很努力溝通的姿態」都覺得暴力,那我就想:如果這都叫暴力,那乾脆讓你看看真正的暴力是什麼。

 長椅小姐  爭議越大,就越證明歌詞說中了什麼。

 楊舒雅  當初我用「玻璃睪丸」形容他們脆弱,現在變成他們反過來拿這詞代稱我,一副抓到把柄的樣子——但我根本沒睪丸啊。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完全不懂。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Q:那你們還相信「對話」嗎?

 長椅小姐  我相信,但溝通、對話的對象優先為女性。

 楊舒雅  這樣算溝通嗎?那長椅小姐「坐在兩端的兩個人」,你覺得會是兩個女人嗎?

 長椅小姐  不一定要是女人。表達委婉的《陳美玲》就是想做出一個「媽媽看得懂」的當代藝術展。很多男生來看,也覺得可以理解。我想創作是存在比不存在好,存在就可能被看見,不存在,故事只會是透明。

 楊舒雅  我現在不太相信對話。我相信的也是「存在」——作品存在著、被看見,那就夠了。能否理解是對方的事,不是我能強求的。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Q:你們有被說過「太政治正確」嗎?你們怎麼拿捏創作與意識之間的平衡?

 楊舒雅  一些長輩會。他們覺得只要支持女性就是政治正確,因為他們習慣活在女性被踩在底層的年代。女生突然站起來講話,他們就覺得是冒犯。我永遠都是「創作優先」。如果為了政治正確而做作品,反而會讓DEI被污名化,被說成只靠政治正確加分。我不是要成為政治正確,而是要有一個基本同理心:知道什麼會傷害人,就不會那樣寫。

 長椅小姐  我倒是沒有,當代藝術圈本來就是一個很政治正確的同溫層。我策展時也不會先想政治正確,通常只有寫補助案或贊助信時才會特別想到。如果創作是被意識形態牽著走,就會像以前中國出現的那種「工農兵」主題的作品,用藝術去服務政策,而不是去誠實面對自己。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Q:有哪些議題你們覺得人們討論得不夠?

 楊舒雅  現在討論跨性別議題的方式很危險,太強調身分政治:誰有資格談論?誰的恐懼能被流傳、贊同?許多人過於將對男性的恐懼轉嫁到跨性別者身上,但真正該被挑戰的是會施暴的男性。社群討論太急、太激化,快速站隊之下就有聲音被犧牲,我相信許多跨性別朋友因此感到受傷,卻又不敢站出來,這和早期同志運動的處境很像社會往前的過程,常是建立在部分人受傷的前提上。轉型正義也是,常有人跳出來說:「不要再強調加害者了。」可是一個社會需要真正面對自己的歷史,而且時間久了記憶只會越來越淡,現在都不處理,未來要怎麼辦?

 長椅小姐  最近延燒的同志代理孕母、借精生子議題,都應該重新被檢視:怎麼避免女性身體被商品化?社會又是如何弱化女性在孕育過程中的傷害?我不覺得有人會願意一再承受這些傷害身體的風險,以及就生態角度,人類真的需要一直繁衍嗎?

 楊舒雅  生育、月經都是,身體經驗不同,帶來的理解不同。沒有同理心,寫出的作品就會有偏誤,這些誤解還被審美容許,我不是不舒服而已,而是看透了我們之間有巨大的鴻溝,來自生命經驗的不可溝通。要怎麼看待、不對他們失望,是很難的課題。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  另外一個,是關於「轉型正義」。我覺得很多時候,台灣人對歷史的記憶是被剝奪的,而那剝奪是刻意為之——有人刻意讓大家不要想起這些事,讓那一整段歷史在集體記憶裡被系統性地抹去、空白化。當我們試著想要重新討論時,又會出現一種聲音說:「不要再那麼強調加害者了。」我覺得這種說法,就是要讓加害者可以隱身、開脫。

我們如果要真正面對台灣的歷史,就不可能不看見加害者的存在。如果我們不能正視那幾萬計受難者被剝奪的事實,不能在同一個歷史事實的理解基礎上對話,那我們要怎麼討論「台灣的未來」?這件事非常可惜,也令人擔心。生命會隨時間逝去,越來越多當事人離開,我們和那段歷史,只會離得越來越遠。如果連「現在」我們都無法把那些東西召喚回來,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長椅小姐  我在綠島人權藝術季,曾與李芳吟共同創作〈彼岸日記〉。我覺得大家對白色恐怖有滿大誤解,將它過度標籤化、政治化了。其實白色恐怖大致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50年代,確實在台灣有一群懷有信念的左派、共產主義者,但在後來的敘事裡,他們的「左派身分」一直被隱形,沒有被好好討論,很多時候關於白恐的討論變成一種政治籌碼。

第二階段是約莫1970-80年代的受難者,他們當中有許多是跟著國民黨部隊來台,以為幾年後就可以「反攻大陸」回家,結果3、40年過去什麼都沒發生,社會大眾也接受了「反攻大陸」無望,他們並沒什麼宏大的政治、英雄願景,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思鄉之情,但當時只要起了回大陸的念頭就有可能被打成叛亂犯。整個轉型正義的過程裡,這些人一直被過度標籤化。又如受難者家屬的心境,更是一直沒有被充分討論。設想一家人,家中支柱(父親)突然被抓消失,鄰居、親戚會開始非議排擠這家庭,他的妻子或子女真的能全然理解父親的選擇嗎?父親在他們眼中只能是「英雄」嗎?一個人的家族情感只能依附在大歷史敘事下嗎?

Q:回到你們自己身上,可以談談你們打算做什麼?

 楊舒雅  我慢慢準備全職創作。之前曾覺得沒足夠經濟能力,也還沒那麼多想說的話;這幾年有了不少累積,讓我第一次覺得有事情必須用創作說出。創作本身就是一種「話語權」,作品被公開、評論都是一種力量。我喜歡女性把話語權拿回來的姿態,所以我想要將力量放大。之後關於媽媽的創作,更像是跟自己的重新連結,一個人如何去記憶、理解、詮釋是受社會影響,同時個人也牽動著社會,但還是要先回到自己身上。

 長椅小姐  「長椅小姐」的策展身分,對我來說是個實驗場。未來不一定會繼續做女性主題,《陳美玲》其實更多是從我的媽媽出發。會希望做像這樣經過23年累積的「慢策展」,而不是趕著產出下一次成果。展覽需要時間呼吸,要讓它有時間長出自己的模樣。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楊舒雅與長椅小姐。(攝影:劉璧慈)

採訪整理|吳哲夫 攝影|劉璧慈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La Vie 2025/12月號《秩序重啟Order Reset

延伸閱讀

RECOMMEND

專訪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藝術家Jacopo Benassi:這世界不配,於是〈花都罷工了〉

專訪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藝術家Jacopo Benassi:這世界不配,於是〈花都罷工了〉

探向內心深處,那份難以言明的「思慕」(yearning)指向何方?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由此概念開展,將疑問拋擲向歷史、身分認同、集體與私我的記憶,最後再回到自己。而在開展之際,我們直擊Ivana Bašić、Jacopo Benassi兩位藝術家的布展現場,看見他們如何構築所想,也相談他們的創作與心中所渴慕。

▶ 延伸閱讀:專訪2025台北雙年展藝術家Ivana Bašić:創作中超脫苦痛,尋找生命的自由

Jacopo Benassi的創作不可能事先計劃,更像是一場直覺探索的進行式。「我喜歡意外、沒有預設的狀態,許多東西都是 自然而然發生,這也許是我的缺點,但我的創作方式是真誠的。」在布展現場,他腎上腺素高漲地來回穿梭,正與策展人 之一Sam Bardaouil討論、拆裝作品:向上掛幾公分,完美!他 的「路障」一路從米蘭、熱內亞、亞爾梵谷基金會群展,現在來到了台灣,成為〈花都罷工了〉(Flowers on Strike)的一部 分。這概念最初來自義大利1968年的學運,而他也觀察到,台灣歷史正也是來自一場場抗爭。作品命名反映他對這世界的感受。

「這個世界配不上花朵,它既背離和平主義者,也背離所有反戰理念,所以花朵選擇罷工了。」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以不完美的浪漫探求未來可能

花,是他長久的創作主題之一。3月時Jacopo便來過台灣,深受故宮博物院的花卉畫作啟發,想為作品注入浪漫元素。他不願太過嚴肅地談論政治,「我想讓作品保持力道,但用諷刺的方式進入人們心中,因為太過暴力的東西反而會讓人逃避。」他帶了幾張明信片回旅館、畫了6幅畫,也在士林官邸玫瑰園待上了10個晚上,用閃燈凍凝住花尖的姿態。在他眼中,尖刺如同路障拒馬,既有保護功能,也警醒人們外來侵犯與弄傷自己的風險。

〈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一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一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而花刺繪畫、影像與鑄造的拒馬黃銅尖刺被他組合在一起,或懸掛、或放置在鐵書櫃之上;其下隔層中放著台灣藝術家的書籍,源於台灣這次作為靈感支持著他的創作。開展前,他正駐村在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這次年輕學生協作的黏土藍白拖、小鳥也被放置作品其間。他開玩笑,說抗爭時「扔拖鞋不會受傷,它們是橡膠做的、不會痛。」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雙年展開幕時,Jacopo更帶來了一場《大龍蝦革命》演出。以拍攝地下音樂場景起步的他,曾在家鄉義大利拉斯佩齊亞經營著Btomic音樂俱樂部。直到一次,他意識到不該只作為攝影記錄者,他開始上台、把相機交給觀眾,角色翻轉了,觀眾也成為「Live Shooting」表演的一環。偉大的美國編舞家Trisha Brown曾說:「跌倒也是舞蹈。」這句話成了他的座右銘,「我理解到我的創作就是放手、讓我的不完美自由展現。」

如同相識的台灣表演藝術家林子寧,這次會在演出以台語唸唱,他也買了鑼鈸交予觀眾一同演奏「素人音樂」(musica andalfabeta),所有音樂、非音樂交會一塊,人們彷若跟他一同在路障間進行一場非暴力遊行,創造未來。「就像義大利Fluxus(激浪藝術)先鋒Giuseppe Chiari的概念:打破樂譜,讓音符掉落。這是一個混亂的時刻,但卻是真誠的,而我想要的就是這種真誠。」而問他這次也會將相機交給觀眾嗎?他大笑:那當然!

「沒有相機我什麼都做不了,透過它我可以進入曼陀羅般的狀態,所有事物都向我敞開。」

路障中是庇護與和平的伊甸園

在台灣的日子,Jacopo感受到一種與西方截然不同、一種源於人們相互尊重的寧靜。談到本次雙年展,Jacopo想到了「愛與和平」。尤其在與台灣年輕創作者的交流中,他感受到:「他們認同自己是台灣人,與老一輩對歷史的認知常有很大差距,好像各自在說不同故事,感到隔閡。所以我想將這次的作品獻給他們,我相信他們心中也有這份願望。」

稍早在瑞士蘇黎世,他也感受過相似的平和,在Mai 36藝廊個展的便命名為《Eden》——或許他始終在尋找一個失落美好的伊甸園。當觀眾置身路障之間,「我想讓人們體驗那個時刻,有點像諾亞方舟拯救世界,而我藉由路障庇護了人們。」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

1970年生於義大利拉斯佩齊亞,目前於當地生活與創作。曾是 汽車修理工,1980年代在龐克社區中心Kronstadt中,受朋友 鼓勵開啟創作之路。由地下音樂場景開始接觸攝影,發展出以 閃光燈抹除景深的代表性風格。2011年於家鄉創立Btomic俱樂 部(∼2015)。近年創作跨足攝影、雕塑、繪畫與表演,發展 出「Live Shooting」表演形式,將音樂、身體與即時攝影融為 一體。

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

展期|2025.11.01-2026.03.29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文|吳哲夫 攝影|林科呈 攝影助理|李易蓁 圖片提供|各單位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La Vie 2025/11月號《懷舊新潮》

延伸閱讀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