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金工品牌「秋雨十一」創辦人姚怡欣:以錫作為主要創作媒材,為傳統工藝敲擊出嶄新樣貌!

金工品牌秋雨十一

姚怡欣的金工工作室,劃分為二區塊的空間,一邊是工作桌,另一邊如廚房擺放著大鍋、鏟與各式工具。見她戴上手套、袖套、護目鏡,再打開爐具,翻攪鍋中銀色液體。她說剛學錫藝確實會害怕,因焊接時的溫度上百、溫度上千的火槍在初學火候控制不佳的音爆震耳嚇人,卻不曾讓姚怡欣退縮放棄。她自剖個性,是面對有挑戰事物時,總有更想深入探究的好奇心。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錫為主力,當代美學介入傳統技藝

金工泛指所有金屬的加工技藝,當品牌調性逐步明朗,姚怡欣為秋雨十一定調為百分之七〇以上的純錫創作。原因為何?她從錫的物性至創作層面都講解了一番。錫有如銀的顏色,拋光後的亮度也夠,但兩者金屬氧化後的風味卻是大不同,「銀所展現的亮是很西洋式的,但錫有種質樸傳統的味道。」是錫背後的文化吸引著姚怡欣,也讓她願以現代美學為底,為傳統工藝敲擊出嶄新樣貌。

開啟茶道具的創作,姚怡欣是在聯展時遇上伯樂的。當時台中的秋山堂正找尋工藝市場中具有潛力的台灣臺灣作者,合作展覽與販售。自2013年起,姚怡欣每年固定在秋山堂展出,延展金工在茶席上的魅力。

談創作,姚怡欣是個自律的人,每年的12月到4月是年度研發期。觀察消費性品牌的市場趨勢,她有感茶道具在台灣臺灣到達高峰,並分析香道具過去是特定族群使用,下一波會在大眾之間盛行。2017年姚怡欣個展,已推出線香座,簡約線條如煙的行進塑出整體造型,這是姚怡欣擅長以當代審美介入傳統器物的特長,但在當時並不叫座,那時候傳統器型仍是主流。她也回想剛學錫藝時,練習的也多半是傳統題材,因此,做過這類創作一段時日,卻跟自己喜愛的現代美學相差甚遠,為尋回真正想做的,她割捨原有客群,迎來一段適應期,「轉風格人會離去,也會有新的人進來。」姚怡欣認為台灣臺灣工藝市場對風格忠誠度高,喜好分明也分眾。作爲工藝師應以自有特長為著力,培養出高黏著的客群。

2024 年春天正式啟動的「野之光」,是姚怡欣與陶藝家先生邱中均共同孕育的工藝空間,兩人希望打造一個結合選物、展覽、茶道與手作課程的複合式體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2024 年春天正式啟動的「野之光」,是姚怡欣與陶藝家先生邱中均共同孕育的工藝空間,兩人希望打造一個結合選物、展覽、茶道與手作課程的複合式體驗。(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作品的棲身之所如繆思也似黑洞

自然始終是姚怡欣作品中的經典元素,例如獲得2020年臺東工藝競賽佳作《印象台東》三件作,即是取型於當地景物,以錫臨摹出山脈、海洋與光的意象,具延展性的錫經焊接、鍛敲、彎折的反覆作用,也如時間在大地上運轉出鬼斧神工的景致。

辦展覽、參加競賽的穩定節奏外,勇於出格挑戰的姚怡欣,始終想突破臺灣,去到海外市場闖蕩的企圖心。品牌曾連續數年徵選上「臺灣頂級工藝」,以展會型態到過深圳、西安等地。也以個人之名在京都老字號的錫器作坊-清課堂展出,日本一直是姚怡欣心之嚮往的環境,「去日本我們不去都市,就去山上跟鄉下找藝廊,我們會千里迢迢的去,看他們的作品、買他們的作品。」說著旅遊所好,也描述著如果有自己的空間,會是什麼樣的景色。

2024年的春天,「野之光」對外開放,這是姚怡欣與陶藝家先生邱中均,在一片稻海中共同孕育的空間。身為工藝家也是工藝的使用者,他們在空間籌備期,因自己需求,激盪出許多靈光乍現的創作,姚怡欣陸續製作居家用品系列:花器、時鐘、燈具,將空間點綴成他們鍾愛的生活場景,也成為陳列作品的最佳場域。照明一樓茶席的光源,來自姚怡欣的《裙擺燈系列》,她將堅硬的錫當作布料,幻化出柔軟飛揚的燈罩,如跳舞般飛散著光亮。

籌備空間帶來前景似程的創作啟發,卻也同時讓他們見到黑暗。當時正值疫情引發種種不確定,面對投入成本可能付諸流水,讓向來處事條理分明的姚怡欣,積累出超標壓力。低潮情緒她透過閱讀排解,也想起不久前曾和柯適中老師學了抽象畫,作畫時的純粹感受帶她逃脫困境的窠臼。

獲得2020 年臺東工藝競賽佳作的《印象臺東》。(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獲得2020 年臺東工藝競賽佳作的《印象臺東》。(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印象臺東》作品的靈感取自地景,以錫再現山脈、海洋與光的意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印象臺東》作品的靈感取自地景,以錫再現山脈、海洋與光的意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造型燈具《裙擺燈系列》 也是姚怡欣近年主推的創作品項。(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造型燈具《裙擺燈系列》 也是姚怡欣近年主推的創作品項。(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作畫平衡對工藝的執念

「野之光」仍在建造,姚怡欣把作畫帶入她的工藝,以抒情與隨機的心境,鬆脫她在金工製作論機能,分毫講究的慣性。當年,她以50%工藝、50%藝術的尺度規劃展覽。初次跨足藝術,解鎖沒有功能性的創作,其中名為<生/滅之間>的畫作,黑色的直向線段,有若干個錫製的不規則圓,排成似有秩序的一列,「在這幅畫裡,其實完全都沒有要講工藝的事情,也不講機能性。甚至連圓也是我在灌錫時,不經意卡在湯匙上,敲不下來而完成的。每個圓的形體,經過磨練或粹化,會轉彎或是一個轉變,就像我遇到的事情,會有一個低潮又有高潮。」如今,這幅談論的畫作,擺放於歷時四年又三個月完工的「野之光」牆上,格外有重生之意,也像守護著空間與她的創造者。

從飾品到器皿,再到純藝術創作,姚怡欣鬆弛對金工應該有的執念。她熱衷研究如何作畫在工藝上;選擇什麼媒材為顏料,該怎麼讓既有元素與新素材彼結合。她拿出寫著日文的鐵罐,是天然的核桃漆,調成合宜濃度後流動成寫意線條,承載的畫布有壺承,也有茶則。姚怡欣將嚴謹與隨機的兩端集合,同在一個作品上展示,也讓她人氣的茶道具系列更添獨一無二的記號。近期,姚怡欣將錫燒熔成液體後潑灑作為顏料,用金屬作畫的效果極佳,凹凸的立體紋理有如自然成形,讓物件也隨她自身的歷練進化,更顯人與物共生而出的生命力。

姚怡欣將顏料與天然的腰果漆調製成顏料,在錫器物上作畫,每件作品的筆觸與線條皆不相同。(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姚怡欣將顏料與天然的腰果漆調製成顏料,在錫器物上作畫,每件作品的筆觸與線條皆不相同。(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將錫塊高溫熔煮為液狀後,再澆淋在銅器上,層層堆疊後,表面便形成了地貌般的高低層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將錫塊高溫熔煮為液狀後,再澆淋在銅器上,層層堆疊後,表面便形成了地貌般的高低層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10期》)

文字|王涵葳

攝影|黃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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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手為根,與土地共創——「黑色雋永 Lumamiling」的構樹工藝之路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提起樹皮工藝,總令人覺得遙遠。這項古老技藝曾一度消失於臺灣各族群的記憶裡。三十年前,幸運有賴阿美族耆老沈太木(Panay) 的復興推廣,才有人開始學習。工藝團隊「黑色雋永」近年積極投身樹皮纖維創作,成員身份皆有原民血統,他們嘗試以雙手循著前人採集與敲打的軌跡,試以生活器物的形體,還原的工藝帶給生活的踏實模樣。

接案起家到誕生工藝品牌

記載臺灣原住民運用樹皮工藝,製衣而穿,可以追溯至明清到日治時期的文獻紀錄。工藝曾逐漸失傳,倒不是無材料可取用,因為延展性最好的樹皮便來自構樹,是臺灣隨處可見的原生樹種。構樹存在於不同族群的生活經歷裡,身為「黑色雋永」成員之一的王雅蘭說,「老人家會拿構樹葉去餵家裡的羊或豬,但完全沒有看過樹皮做成衣服。」身為排灣族的她,因研究所論文,親身回到父母的部落田調、返鄉定居創業。她曾開選物店,之後才與夥伴佬祖‧ 魯魯安、顏裴晏、廖曉蓉,共組團隊。初期大家因商業工作而聚,接案培養出默契,以黑色雋永之名,各自施展木工、服裝、繪畫的長才,從事活動佈置、平面設計的團隊工作。

團員們皆自學各種工藝技法,沒有設限材料也嘗試各型態的商案,陸續為音樂祭做裝置、婚禮佈置。他們為別人的場子嫁妝多年,體驗快步調的接案生活,而逐漸萌生慢下來,創立自己工藝品牌的想法。團隊夥伴或有變化,但大家仍慢慢在時間裡練功,在土地上尋找自我定位。

「黑色雋永」是國內難得以集體形式進行創作的工藝團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黑色雋永」是國內難得以集體形式進行創作的工藝團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工藝背後的在地支持

決定集體創作之初,構樹皮只是他們眾多的媒材之一,其中以好取得的竹與藤是主力。只是,材料透過購買而得的過程,反倒讓他們心生疑問,想釐清媒材與自身的關係。

「我們住的屏東周邊都是農田。鳳梨、香蕉園的周圍長很多雜木,裡面就有非常多的構樹。」王雅蘭描述成年回鄉後,觀察的土地樣貌,而同樣在臺北長大的佬祖,也坦白說:「剛開始連構樹長的樣子都不知道。問長輩,他們說,知道啊!構樹還有族語名稱。」身為都市原住民的兩人,技藝從來不是長於過去的生活經驗裡,而是靠著動手,更加重建對自身文化的認知。「當我回到舊部落時,又發現構樹在我家門口的土地就有,小時候不曉得,現在終於認識它,看見它活生生長出來,我也正在使用,有種我們是在一起的感覺。」佬祖語帶感性表達著,「對於我們未來從事工藝,是很強的心靈與情感支持。」自此,有如遇上命定媒材的「黑色雋永」,察覺使用在地素材給予創作的安全感,成員們全力投入構樹為主體的纖維藝術。

廖曉蓉的纖維畫作《劃破寧靜》,以構樹皮天然的深淺,表現土地龜裂的樣貌,象徵土地承受的傷害與崩解。(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廖曉蓉的纖維畫作《劃破寧靜》,以構樹皮天然的深淺,表現土地龜裂的樣貌,象徵土地承受的傷害與崩解。(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採集是追尋祖先與大自然共生的記憶

「黑色雋永」與構樹從彼此不認識,經過反覆敲打的取皮、延展,建立起親密的關係。夏天的構樹水分多,質地柔軟易取皮,反之冬天乾燥,則需要多花點力氣與時間處理,能從季節感受纖維有活著的變化。他們又解釋道,取樹皮得趁新鮮,纖維放久則乾枯老化。也因此他們無法囤積材料,每趟採集也有如祖先們的生活方式,他們只取剛好能用的量,因為採多無力可處理,那就浪費了。

採集也讓他們更親近部落生活,王雅蘭分享回鄉前的心境是,「看自己的文化像在學校背誦歷史課本,對文化僅是知識性的理解,沒什麼情感連結。」又常聽老人家說「我們是與自然共生」,怎麼共生?實際是一趟玄妙的採集經歷,讓她深有同感。「有個第一次去採集的地方,我意外受了傷,流很多血。後來,第二次我和佬祖去,他也被鋸子割傷。」之後,他們學習先和土地打招呼,以祭儀請求取用構樹做為工藝材料,體悟萬物皆有靈。

佬祖以這件屏風作品,記錄舊好茶部落的美麗山景。(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佬祖以這件屏風作品,記錄舊好茶部落的美麗山景。(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集體創作的慶典

王雅蘭如團隊裡的「隊長」,她主持每回的創作行前會,坐下與成員們深聊。如近期的展覽「成為永恆的片刻」為例,她拋出的主題,圍繞土地與時間兩大核心。團隊成員根據概念,依自己的生活經驗或想法而獨立創作。集體創作的現場,宛若聚落縮影,大家一起去採集,共享資源,當有需求便相互幫忙,而展覽則是他們工藝作品的豐盛收穫。

廖曉蓉的纖維畫作《劃破寧靜》回應土地議題,以構樹皮天然的深淺,模擬出土地的龜裂,淺色處是去除外皮後的柔軟內層,深色則是前頭去除的外皮,各自經過敲打後,重新排列而成。靈感源於她坐火車從屏東回家鄉花蓮,沿途看山景的觀察,「去年403 地震後,有被坐火車回家的風景嚇到,感受土地遭受迫害時,內層的鬆動不易看見,同時體會人在自然前的渺小。」同為廖曉蓉的燈飾作品《圍光》則詮釋時間的主題,「我想愛是能超越時間的,圓的造型比擬圈住的美好時光,表達出愛的能量卻始終存而不滅。」

廖曉蓉的《圍光》,以時間為主題,象徵著被愛包圍的不同片刻。(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廖曉蓉的《圍光》,以時間為主題,象徵著被愛包圍的不同片刻。(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顏裴晏擅長線材編織與縫紉,他常以布類織品結合樹皮做創作,《荏苒》是他初次的燈飾系列。過去樹皮也常為造紙材料,顏裴晏以摺紙發想,活用構樹皮柔軟堅韌的特性,五件作品的意象呈現山、海、波浪、船與自我,每件作品外觀大異其趣,也只有樹皮的柔軟可以承接,散發出曖曖的光。

與展覽同名之作《成為永恆的片刻》則是自王雅蘭的大件裝置。她近年,有感傳承的斷層,源於部落裡熟稔文化脈絡的長輩逐漸離世。她開始察覺自己對永恆的渴望,是期許土地上生活的記憶,可以完整代代傳下去。作品由眾多的圓組成,圓也有各種示意,「圓代表完整,深淺色澤的圓代表不同的人,相連的圓又代表一代傳一代。」他試著以在地素材訴說對於土地的情感。

《Tagarausu》是佬祖以北大武山之名的屏風作品,他選用樹皮原色與植物染( 薯榔) 加工後的樹皮,雙色呈現出山稜形狀,「這片山景是從我的部落舊好茶看出去的風景。我很直覺將它創作出來,也是我爸爸看到,就能一眼認出的記憶。」

王雅蘭的大件裝置《成為永恆的片刻》靈感來自她有感於部落文化斷層,因此期望土地記憶能夠永續傳承。(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王雅蘭的大件裝置《成為永恆的片刻》靈感來自她有感於部落文化斷層,因此期望土地記憶能夠永續傳承。(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包容創新的文化傳統

「生活中找創作」是黑色雋永的信奉思想,「你不必是一個設計師、藝術家,使用生活中好取得的材料,就可以開始製作。」王雅蘭真摯地說並分享一段趣聞,「部落的珠繡工藝常看到是全用珠子去鏽。但我在部落裡,曾看過用電線外皮、文具店的小亮片。甚至,還有陣子老人家流行穿旗袍,在緞面龍鳳圖案之上,再繡著傳統圖紋。」王雅蘭說,只要無關無關傳統祭儀與社會規範,使用異材質或變化外觀在既有物件上,都是部落裡很常見的生活智慧。因此,黑色雋永將樹皮纖維,以藝術創作呈現抽象概念,或用生活器具表達實際應用,是傳承工藝,也是延續文化裡對美的包容性。

顏裴晏的《荏苒》是一件燈飾五件組的創作,以燈的形式表現山、海、波浪、船與自我等意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顏裴晏的《荏苒》是一件燈飾五件組的創作,以燈的形式表現山、海、波浪、船與自我等意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王涵葳

攝影 / 一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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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大雄的木作世界」:一筆不只一世界,在寄木細工裡融合心與手的溫度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擁有超過三十年木工經驗的盧秀雄,和木筆製作資歷近四年的盧柏宇,父子倆的創作基地坐落駁二Pinway青創基地二樓。兩人將商品區、木工教室與製作商品的工房合而為一,以「大雄的木作世界」為名,胼手胝足地打造出高雄的「寄木細工」。

乾淨且整齊的空間是盧秀雄的堅持,「這裡除了我,夥伴都比較年輕,我希望年輕人能夠接受木作、傳承木作,空間舒服乾淨很重要。」工作場域打理好,平臺上的商品也顯得精神奕奕,各式寄木細工筆、沾水筆、搖擺企鵝、悠遊卡鑰匙圈、寫字板等,於不同型態的設計之上,展現著寄木細工的拼接技藝,盧柏宇介紹著:「你可以看到一支筆上有這麼多種木頭:綠檀、黃金樟、龍柏瘤⋯⋯每塊木頭的色澤和紋路我們都把它展現出來。」那是寄木工法才拼接得出的獨一無二風景,讓十幾種、二十多種原木在一支筆上一期一會。

整齊佇立的工具,象徵父子兩人隨時準備開工創作的心情,也見證了每件作品的誕生。(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整齊佇立的工具,象徵父子兩人隨時準備開工創作的心情,也見證了每件作品的誕生。(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寄木為橋,父子共築第二人生

源自箱根的寄木細工,不僅從盧秀雄手中變化出標誌性的技法與風格,也像一座橋,為這對父子搭建起沒想過的第二人生。盧柏宇從國中開始練體育,大學即自選手轉教練教學生,他自認性格穩定,鮮少想要嘗試新事物,「誤打誤撞做木筆,是滿好玩的經驗,在生活上更多一個除了體育以外的重心。」自從跟著爸爸學習工藝,盧柏宇覺察自己對於事物的看法變得更豐富,心好像變得更大更開闊「比以前更願意去嘗試新的、不同的經驗。」盧秀雄的想法也在兩人一起創作的過程中有所改變,原本盧秀雄很喜愛筆桿上呈現高反差跳色的設計,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變得更能接受兒子的建議,以同色系搭配出耐看經典款。

對於盧秀雄而言,三十年前接觸的木作是做系統櫃、廚具和裝潢,因身體因素提早退休,「六、七年前我才開始創作木工,做的東西常常是拿來送人,並沒有考慮到銷售。」但當創立品牌,投入文創事業後,「我的心境也有轉化,創作新東西當然讓人很興奮,只是一但牽涉到利潤和銷售,就更需要好好思考該如何投注自己的時間與努力。」

「我現在提供的叫做技術轉移,而柏宇負責概念的發想和創意,包括色彩的搭配。」盧柏宇接續提到:「我會去搜尋、看很多別人的作品,去想為什麼他這樣搭配,我們還可以怎麼調整?經過很多很多次的嘗試,變化出自己的設計觀點。」

受到父親邀請,盧柏宇也投入寄木工藝的創作行列。投入工藝創作後,盧柏宇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變得更加開放,或許就像創作一樣,只要做得出來,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受到父親邀請,盧柏宇也投入寄木工藝的創作行列。投入工藝創作後,盧柏宇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變得更加開放,或許就像創作一樣,只要做得出來,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為手工筆研發治具

在日本寄木細工的工藝品上,常見幾何拼花間有黑線存在,成為圖樣的一部分,而在大雄所製作的寄木筆和其他商品上,木頭拼接間有原木拼接出的律動線條,精湛的工法呈現於無接縫的平整接合,而呈現亮藍、亮紅等非原木色彩的則稱為穩定木,來自樹瘤組織,經穩定液染色後除能展現特色紋路,也變得更易於製作成工藝品。

盧秀雄回想最初創作的階段,早期拼接他都會使用釘槍輔助,使用非常辛苦。但有次他在影片中看到箱根的老師傅,悠閒地坐在榻榻米上創作的樣子。令人嚮往的優雅過程令他突發奇想,和盧柏宇衝到工作室,自製出接合用的獨有加壓治具,「成功了!所以我們就可以開始將各個不同角度的原木拼接在一起,創造出眼前的寄木工手筆。」

盧柏宇補充:「我們將原木做了很多不同角度的裁切,製作手工筆前,即拼接完成,讓所有木料一開始都是方形的,所以多角度的黏合就會是要去克服的地方,黏合方式比較特殊,不能只從單一方向加壓。」除了研發治具,不像日本多使用白膠,兩人更嘗試出合適的膠,膠乾後能與木頭的膨脹係數穩定合作,「研發成功花了一年半,現在看到的寄木拼接可以算是第五代了。」盧秀雄自信地笑著,目前全臺只有大雄在做耗時費料且費工的六邊形寄木手工筆。也因對自身的製筆技術有一定的自信,才敢開設兩小時的手工筆體驗課程,這也成為大雄空間裡的另一道傳承風景。

寄木工藝是透過多種木材交錯拼接,展現細膩紋理與筆身設計的獨特風格,每一支皆為手工製作、獨一無二。(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寄木工藝是透過多種木材交錯拼接,展現細膩紋理與筆身設計的獨特風格,每一支皆為手工製作、獨一無二。(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融合實用與療癒

談起工藝,盧秀雄認為:「工藝必須包含實用的功能性。」譬如大雄的熱門商品,不倒翁般的擺飾「搖擺企鵝」就曾挑戰了他的工藝觀。當初盧柏宇提出企鵝的構想,認為父親在技術上一定沒有問題,盧柏宇回想:「當初爸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我們幹嘛要做一個會晃的企鵝啊?」但是,這個作品讓大眾最能接受的關鍵就是因為牠會晃啊。」「後來我才意識到,也許這也沒有標準答案,所以我就閉嘴了。創意方面,讓年輕人去發揮。」盧秀雄笑著回答。採訪當下,即見證一位客人進門參觀,買走一隻搖擺企鵝,作為陪伴日常的療癒小物且能激勵不倒;仔細想想,能夠照顧人心、讓人有療癒的心情,不也是實用功能嗎?一如盧柏宇談起他眼中的工藝性:「必須是用傳統工藝技法做出一個對應時代需求的全新作品,這才是有意義的事。」

現在的大雄,運用傳統工藝技法,讓不同原木在同件作品展現其特色,這是盧柏宇眼中的寄木所流露的美麗價值。盧秀雄說,小時候的高雄鹽埕就有許多外國船員,直到今天還有多元族群生活於此,這座城市的人文歷史一直都具備大融合的特性,「就像我們創作的寄木一樣,寄木的呈現一直是『融合』,將不同的木頭combine在一起且表現出協調感,這就是它最有意義的地方!」

《搖擺企鵝》是盧柏宇試圖將寄木工藝融入日常,打造出可放在書桌與辦公室的療癒小物。(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搖擺企鵝》是盧柏宇試圖將寄木工藝融入日常,打造出可放在書桌與辦公室的療癒小物。(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黃怜穎

攝影 / PJ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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