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微著金工」創辦人葉秀薇:自由混搭複合媒材創作,探索金屬編織的工藝美學

「微著金工」創辦人葉秀薇

工業設計師出身的葉秀薇,在設計公司執業十餘年有了職業倦怠,於是利用假日尋找有興趣的課程進修,因為過去讀的是設計,大學聯考亦是術科,因此對繪畫與工藝相關領域並不陌生,曾經嘗試接觸陶藝、木工和繪畫等各式各樣領域,最後毅然決然投入金工懷抱,在其中找到自由混搭複合媒材創作的快樂。

「大約於十三、四年前便下定決心投入,因為金工可以在一張桌子完成所有的事情,不像陶藝需要窯燒,或木工需要大型工作空間,金工只需要一張書桌,甚至焊接也只要一座小型工具組合,不佔家裡太多空間,就可以自己生產小量物件去賣。」葉秀薇辭掉工作後,沒有立即創業,而是選擇到到義大利佛羅倫斯藝術學院鑽研金工技術。她分享,義大利學院的工藝工坊較像是產學合作,和臺灣大學上課模式不大相同,創作工坊空間很有特色,類似商店,店舖前端販售工藝商品,工藝家就在後端工作,如果有客人進來詢問,工藝家也可以直接出來招呼或和消費者聊工藝,近距離接觸對商品有興趣的客群,「我對這種風氣滿喜歡的,所以現在也有用類似的方式去規劃課程。」

跨領域的金工技法

「喜歡金工是因為它在當代發展屬於複合媒材。」葉秀薇在學習過程中,發現金工技法和工業設計於某種本質上是相通的,由於歐美從古代就開始流行至今,時尚產業億頻繁使用的「Enamel」材料技法,在臺灣翻譯成琺瑯,中國命名為景泰藍,在日本則稱之為七寶燒,雖然名稱隨著地域文化性而有不同,但回到本質,都是用琺瑯粉進行燒製而成的一種技法。

 「最近這幾年我比較常做的是銅編,它是用銅的金屬去編造的雕塑。」 工作室中有許多件大型銅編作品,「之前我參加過立陶宛的編織主題展,他們認為編織是一個想法的表達,而不是材料。」葉秀薇也用銀線、金線創造可配戴的小型首飾,時而配合琺瑯燒製為作品注入繽紛巧思。

 「我喜歡金屬編是因為它立體,而不是平面的,透過經緯線的交織呈現空間感。」在創作上,她不拘題材,「我有時候不會刻意去想一個概念,而是從做的過程去收斂想法。」不同於以前做設計的思考邏輯,必須想辦法解決問題,「設計師看似好像可以主導美學,但實際上因為是產業團隊一起合作,事實上工作重點根本就很少。」因為曾經置身工業設計的葉秀薇深刻有感,而金工可以著重個人工序上的創作,同時專注表達創意,她坦承其實創作只要遇到認同作品漂亮,或有共鳴的人,那這件藝術品的價值就成立了。

葉秀薇著迷於銅編的製作。(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葉秀薇著迷於銅編的製作。(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金屬編織的立體雕塑

琳琅滿目的工作台上,擺滿金屬線編織的各式作品。「這個叫做螺旋編。」她用銅線編織纏繞成一捆沒有特定方向或造型的階段性概念雕塑,可以繼續往下編織,也可以用陽極電鍍創造色彩,其細軟特性攤在陽光下會衍生浮動光影。好奇金屬編織是否可以歸類在軟雕塑,葉秀薇認為現代普遍對媒材、原創的接受度越來越高,以本質而言,它算是編織,但是結構軟硬沒有絕對定義,如同3D列印可以列出金屬、陶藝或建築,結論只要能建立結構或許都可以被接受。

剛開始創業的前幾年為了溫飽,生產銀飾品是最快賺錢的管道。葉秀薇擅長以金屬線編織雕塑呈現可配戴的藝術作品,圓融活潑的水滴造型,有銀線、金線、銅線等多重材質,加上鏈條或中間穿過一枚胸針,便是點綴整體造型的最佳裝飾。

葉秀薇現場教學銅編技法,「這個方法叫做e編」她一手拿起圓管的筆,一手抓著粗度0.5的銅線在筆上螺旋狀環繞,「通常會繞一段長度20公分的螺旋狀彈簧來編織」捏住彈簧一頭延展成英文字母小寫「e」的造型,開始一圈扣著一圈,「一開始都會讓學員做自己的手環,它是最容易從生活中獲得量測的物件。」不停地重複扣和編,課程第一階段的手環便逐漸成形。

工作室有無數小型作品,有些是葉秀薇的作品,其他則是她的收藏。(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工作室有無數小型作品,有些是葉秀薇的作品,其他則是她的收藏。(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將銅線纏繞在筆上,即可得到繞圈的銅線。(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將銅線纏繞在筆上,即可得到繞圈的銅線。(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以e編置成的大型裝置作品,搭配不同顏色的銅線,以及編織的結構變化,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型藝術裝置。(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以e編置成的大型裝置作品,搭配不同顏色的銅線,以及編織的結構變化,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型藝術裝置。(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琺瑯燒製的鎔鑄色彩

知道這次訪談主題是談〈熔與鑄〉,葉秀薇準備以「琺瑯燒製」示範「熔」的過程。取小片金屬素材,在表面灑琺瑯粉進行熔融燒製上色,是在金工創作中表現色彩的其中一種方式。

只要是銅、銀、金,琺瑯粉都可以附著其上。她分別取一片平面銅片和一枚銅編雕塑作品,呈現兩種略有不同的燒製方法。首先,為去除平面銅片的氧化物要先浸入硫酸氫鈉液體泡酸,大約2至3分鐘取出,用水沖掉殘留酸液、吹乾,然後取張白紙放上銅片,就可以取一瓢琺瑯粉輕灑在銅片上,手法類似在蛋糕上灑糖粉,稱為乾灑法。灑到看不見銅片顏色,就可以放入高溫750度的烤爐燒製,燒製時間隨物件大小而定,小銅片吸熱速度快,琺瑯粉變成光滑面後便可以取出平放冷卻,如果發現銅片上有橘皮或想要顏色更飽和,便能再重複灑粉、燒製、冷卻的步驟。

同時,要在銅編雕塑表面燒製琺瑯,第一步要先在上色區域塗CMC植物膠,幫助琺瑯粉黏著,葉秀薇同樣用80目的琺瑯粉和網塞,以乾灑粉作法,撒上粉末直至看不見金屬顏色,就可以放在網架上進爐燒製,同樣等溫度到達750度即可取出,如果還看得見金屬線材,就重複灑粉、燒製、冷卻的步驟。「用白紙墊在底部是為了接掉下來的琺瑯粉,方便下一次使用。」一公克10元琺瑯粉相當珍貴,使用白色紙張也可以避免混色,以防無法倒回原本的罐子再使用。

琺瑯燒製示範。(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琺瑯燒製示範。(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無法取代的美學工藝

而「鑄」造在金工技法中會使用到蠟,「現在非常多金工領域的人會用3D列印列出蠟雕塑」省去手工雕塑的時間。雖然科技發達,每年都有新工具,各式各樣的錘子,還有可以精密設定溫度階段的高溫熔爐,3D列印也非常方便,「別人問我大家都在研究3D列印,為什麼我不買一台。」曾是工業設計師出身的葉秀薇不以為意,「我才剛從那個領域跳出來,幹嗎又跳回去」對她而言,那不過是XYZ軸線成形的軟體,但美學卻與人有關,假設使用電腦替代絕大部分人工,「藝」的含量便愈來愈少。

 「技術不會隨著當代科技工業發展而消失。」即便近來很流行用AI演算法自動生成圖像,但仍需要透過美學涵養,才能挑選出好看或是沒有誤差的繪畫,雖然工作可以變得快速輕鬆,卻不代表可以忽略美學的重要性。

 「工藝有一部份是靠身體的記憶。」葉秀薇從今年開始調整金工課程的形式,盡量屏除只有幾個小時的體驗課,改成包含8堂金工技法+4堂製作指導的「學期制」,以及依照個人時間安排一週上課四天的「密集制」,每堂課四小時,每次上課最多四人,透過拉長學習時間,讓學員自己動手操作學習技法,透過雙手創造記憶,撇除速成才能真正讓大家對金工領域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每人學費兩萬五千元包含指導、工具和場地使用,課程種類大致分為金工、蠟應用和琺瑯,學員可以自由選課,但作品材料需自行購買。葉秀薇不藏私,會跟來上課的學員分享她購買材料的廠商資訊,「我希望他們都可以去跟廠商購買,店家才不會倒,我想讓這個產業是循環的。」學員自己到店裡可以認識更多金屬材料,店家也開心,「偶爾會送我小東西或材料,這就是一個友善的循環,何樂而不為?」

葉秀薇主要開立的都是小班制課程,希望透過深度教學讓學員們認識金工之美。(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葉秀薇主要開立的都是小班制課程,希望透過深度教學讓學員們認識金工之美。(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以銀線編織成的項鍊,輕盈又亮眼。(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以銀線編織成的項鍊,輕盈又亮眼。(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期)

文字/何芳慈

攝影/一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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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手為根,與土地共創——「黑色雋永 Lumamiling」的構樹工藝之路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提起樹皮工藝,總令人覺得遙遠。這項古老技藝曾一度消失於臺灣各族群的記憶裡。三十年前,幸運有賴阿美族耆老沈太木(Panay) 的復興推廣,才有人開始學習。工藝團隊「黑色雋永」近年積極投身樹皮纖維創作,成員身份皆有原民血統,他們嘗試以雙手循著前人採集與敲打的軌跡,試以生活器物的形體,還原的工藝帶給生活的踏實模樣。

接案起家到誕生工藝品牌

記載臺灣原住民運用樹皮工藝,製衣而穿,可以追溯至明清到日治時期的文獻紀錄。工藝曾逐漸失傳,倒不是無材料可取用,因為延展性最好的樹皮便來自構樹,是臺灣隨處可見的原生樹種。構樹存在於不同族群的生活經歷裡,身為「黑色雋永」成員之一的王雅蘭說,「老人家會拿構樹葉去餵家裡的羊或豬,但完全沒有看過樹皮做成衣服。」身為排灣族的她,因研究所論文,親身回到父母的部落田調、返鄉定居創業。她曾開選物店,之後才與夥伴佬祖‧ 魯魯安、顏裴晏、廖曉蓉,共組團隊。初期大家因商業工作而聚,接案培養出默契,以黑色雋永之名,各自施展木工、服裝、繪畫的長才,從事活動佈置、平面設計的團隊工作。

團員們皆自學各種工藝技法,沒有設限材料也嘗試各型態的商案,陸續為音樂祭做裝置、婚禮佈置。他們為別人的場子嫁妝多年,體驗快步調的接案生活,而逐漸萌生慢下來,創立自己工藝品牌的想法。團隊夥伴或有變化,但大家仍慢慢在時間裡練功,在土地上尋找自我定位。

「黑色雋永」是國內難得以集體形式進行創作的工藝團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黑色雋永」是國內難得以集體形式進行創作的工藝團體。(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工藝背後的在地支持

決定集體創作之初,構樹皮只是他們眾多的媒材之一,其中以好取得的竹與藤是主力。只是,材料透過購買而得的過程,反倒讓他們心生疑問,想釐清媒材與自身的關係。

「我們住的屏東周邊都是農田。鳳梨、香蕉園的周圍長很多雜木,裡面就有非常多的構樹。」王雅蘭描述成年回鄉後,觀察的土地樣貌,而同樣在臺北長大的佬祖,也坦白說:「剛開始連構樹長的樣子都不知道。問長輩,他們說,知道啊!構樹還有族語名稱。」身為都市原住民的兩人,技藝從來不是長於過去的生活經驗裡,而是靠著動手,更加重建對自身文化的認知。「當我回到舊部落時,又發現構樹在我家門口的土地就有,小時候不曉得,現在終於認識它,看見它活生生長出來,我也正在使用,有種我們是在一起的感覺。」佬祖語帶感性表達著,「對於我們未來從事工藝,是很強的心靈與情感支持。」自此,有如遇上命定媒材的「黑色雋永」,察覺使用在地素材給予創作的安全感,成員們全力投入構樹為主體的纖維藝術。

廖曉蓉的纖維畫作《劃破寧靜》,以構樹皮天然的深淺,表現土地龜裂的樣貌,象徵土地承受的傷害與崩解。(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廖曉蓉的纖維畫作《劃破寧靜》,以構樹皮天然的深淺,表現土地龜裂的樣貌,象徵土地承受的傷害與崩解。(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採集是追尋祖先與大自然共生的記憶

「黑色雋永」與構樹從彼此不認識,經過反覆敲打的取皮、延展,建立起親密的關係。夏天的構樹水分多,質地柔軟易取皮,反之冬天乾燥,則需要多花點力氣與時間處理,能從季節感受纖維有活著的變化。他們又解釋道,取樹皮得趁新鮮,纖維放久則乾枯老化。也因此他們無法囤積材料,每趟採集也有如祖先們的生活方式,他們只取剛好能用的量,因為採多無力可處理,那就浪費了。

採集也讓他們更親近部落生活,王雅蘭分享回鄉前的心境是,「看自己的文化像在學校背誦歷史課本,對文化僅是知識性的理解,沒什麼情感連結。」又常聽老人家說「我們是與自然共生」,怎麼共生?實際是一趟玄妙的採集經歷,讓她深有同感。「有個第一次去採集的地方,我意外受了傷,流很多血。後來,第二次我和佬祖去,他也被鋸子割傷。」之後,他們學習先和土地打招呼,以祭儀請求取用構樹做為工藝材料,體悟萬物皆有靈。

佬祖以這件屏風作品,記錄舊好茶部落的美麗山景。(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佬祖以這件屏風作品,記錄舊好茶部落的美麗山景。(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集體創作的慶典

王雅蘭如團隊裡的「隊長」,她主持每回的創作行前會,坐下與成員們深聊。如近期的展覽「成為永恆的片刻」為例,她拋出的主題,圍繞土地與時間兩大核心。團隊成員根據概念,依自己的生活經驗或想法而獨立創作。集體創作的現場,宛若聚落縮影,大家一起去採集,共享資源,當有需求便相互幫忙,而展覽則是他們工藝作品的豐盛收穫。

廖曉蓉的纖維畫作《劃破寧靜》回應土地議題,以構樹皮天然的深淺,模擬出土地的龜裂,淺色處是去除外皮後的柔軟內層,深色則是前頭去除的外皮,各自經過敲打後,重新排列而成。靈感源於她坐火車從屏東回家鄉花蓮,沿途看山景的觀察,「去年403 地震後,有被坐火車回家的風景嚇到,感受土地遭受迫害時,內層的鬆動不易看見,同時體會人在自然前的渺小。」同為廖曉蓉的燈飾作品《圍光》則詮釋時間的主題,「我想愛是能超越時間的,圓的造型比擬圈住的美好時光,表達出愛的能量卻始終存而不滅。」

廖曉蓉的《圍光》,以時間為主題,象徵著被愛包圍的不同片刻。(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廖曉蓉的《圍光》,以時間為主題,象徵著被愛包圍的不同片刻。(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顏裴晏擅長線材編織與縫紉,他常以布類織品結合樹皮做創作,《荏苒》是他初次的燈飾系列。過去樹皮也常為造紙材料,顏裴晏以摺紙發想,活用構樹皮柔軟堅韌的特性,五件作品的意象呈現山、海、波浪、船與自我,每件作品外觀大異其趣,也只有樹皮的柔軟可以承接,散發出曖曖的光。

與展覽同名之作《成為永恆的片刻》則是自王雅蘭的大件裝置。她近年,有感傳承的斷層,源於部落裡熟稔文化脈絡的長輩逐漸離世。她開始察覺自己對永恆的渴望,是期許土地上生活的記憶,可以完整代代傳下去。作品由眾多的圓組成,圓也有各種示意,「圓代表完整,深淺色澤的圓代表不同的人,相連的圓又代表一代傳一代。」他試著以在地素材訴說對於土地的情感。

《Tagarausu》是佬祖以北大武山之名的屏風作品,他選用樹皮原色與植物染( 薯榔) 加工後的樹皮,雙色呈現出山稜形狀,「這片山景是從我的部落舊好茶看出去的風景。我很直覺將它創作出來,也是我爸爸看到,就能一眼認出的記憶。」

王雅蘭的大件裝置《成為永恆的片刻》靈感來自她有感於部落文化斷層,因此期望土地記憶能夠永續傳承。(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王雅蘭的大件裝置《成為永恆的片刻》靈感來自她有感於部落文化斷層,因此期望土地記憶能夠永續傳承。(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包容創新的文化傳統

「生活中找創作」是黑色雋永的信奉思想,「你不必是一個設計師、藝術家,使用生活中好取得的材料,就可以開始製作。」王雅蘭真摯地說並分享一段趣聞,「部落的珠繡工藝常看到是全用珠子去鏽。但我在部落裡,曾看過用電線外皮、文具店的小亮片。甚至,還有陣子老人家流行穿旗袍,在緞面龍鳳圖案之上,再繡著傳統圖紋。」王雅蘭說,只要無關無關傳統祭儀與社會規範,使用異材質或變化外觀在既有物件上,都是部落裡很常見的生活智慧。因此,黑色雋永將樹皮纖維,以藝術創作呈現抽象概念,或用生活器具表達實際應用,是傳承工藝,也是延續文化裡對美的包容性。

顏裴晏的《荏苒》是一件燈飾五件組的創作,以燈的形式表現山、海、波浪、船與自我等意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顏裴晏的《荏苒》是一件燈飾五件組的創作,以燈的形式表現山、海、波浪、船與自我等意象。(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王涵葳

攝影 / 一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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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大雄的木作世界」:一筆不只一世界,在寄木細工裡融合心與手的溫度

(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擁有超過三十年木工經驗的盧秀雄,和木筆製作資歷近四年的盧柏宇,父子倆的創作基地坐落駁二Pinway青創基地二樓。兩人將商品區、木工教室與製作商品的工房合而為一,以「大雄的木作世界」為名,胼手胝足地打造出高雄的「寄木細工」。

乾淨且整齊的空間是盧秀雄的堅持,「這裡除了我,夥伴都比較年輕,我希望年輕人能夠接受木作、傳承木作,空間舒服乾淨很重要。」工作場域打理好,平臺上的商品也顯得精神奕奕,各式寄木細工筆、沾水筆、搖擺企鵝、悠遊卡鑰匙圈、寫字板等,於不同型態的設計之上,展現著寄木細工的拼接技藝,盧柏宇介紹著:「你可以看到一支筆上有這麼多種木頭:綠檀、黃金樟、龍柏瘤⋯⋯每塊木頭的色澤和紋路我們都把它展現出來。」那是寄木工法才拼接得出的獨一無二風景,讓十幾種、二十多種原木在一支筆上一期一會。

整齊佇立的工具,象徵父子兩人隨時準備開工創作的心情,也見證了每件作品的誕生。(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整齊佇立的工具,象徵父子兩人隨時準備開工創作的心情,也見證了每件作品的誕生。(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寄木為橋,父子共築第二人生

源自箱根的寄木細工,不僅從盧秀雄手中變化出標誌性的技法與風格,也像一座橋,為這對父子搭建起沒想過的第二人生。盧柏宇從國中開始練體育,大學即自選手轉教練教學生,他自認性格穩定,鮮少想要嘗試新事物,「誤打誤撞做木筆,是滿好玩的經驗,在生活上更多一個除了體育以外的重心。」自從跟著爸爸學習工藝,盧柏宇覺察自己對於事物的看法變得更豐富,心好像變得更大更開闊「比以前更願意去嘗試新的、不同的經驗。」盧秀雄的想法也在兩人一起創作的過程中有所改變,原本盧秀雄很喜愛筆桿上呈現高反差跳色的設計,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變得更能接受兒子的建議,以同色系搭配出耐看經典款。

對於盧秀雄而言,三十年前接觸的木作是做系統櫃、廚具和裝潢,因身體因素提早退休,「六、七年前我才開始創作木工,做的東西常常是拿來送人,並沒有考慮到銷售。」但當創立品牌,投入文創事業後,「我的心境也有轉化,創作新東西當然讓人很興奮,只是一但牽涉到利潤和銷售,就更需要好好思考該如何投注自己的時間與努力。」

「我現在提供的叫做技術轉移,而柏宇負責概念的發想和創意,包括色彩的搭配。」盧柏宇接續提到:「我會去搜尋、看很多別人的作品,去想為什麼他這樣搭配,我們還可以怎麼調整?經過很多很多次的嘗試,變化出自己的設計觀點。」

受到父親邀請,盧柏宇也投入寄木工藝的創作行列。投入工藝創作後,盧柏宇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變得更加開放,或許就像創作一樣,只要做得出來,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受到父親邀請,盧柏宇也投入寄木工藝的創作行列。投入工藝創作後,盧柏宇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變得更加開放,或許就像創作一樣,只要做得出來,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為手工筆研發治具

在日本寄木細工的工藝品上,常見幾何拼花間有黑線存在,成為圖樣的一部分,而在大雄所製作的寄木筆和其他商品上,木頭拼接間有原木拼接出的律動線條,精湛的工法呈現於無接縫的平整接合,而呈現亮藍、亮紅等非原木色彩的則稱為穩定木,來自樹瘤組織,經穩定液染色後除能展現特色紋路,也變得更易於製作成工藝品。

盧秀雄回想最初創作的階段,早期拼接他都會使用釘槍輔助,使用非常辛苦。但有次他在影片中看到箱根的老師傅,悠閒地坐在榻榻米上創作的樣子。令人嚮往的優雅過程令他突發奇想,和盧柏宇衝到工作室,自製出接合用的獨有加壓治具,「成功了!所以我們就可以開始將各個不同角度的原木拼接在一起,創造出眼前的寄木工手筆。」

盧柏宇補充:「我們將原木做了很多不同角度的裁切,製作手工筆前,即拼接完成,讓所有木料一開始都是方形的,所以多角度的黏合就會是要去克服的地方,黏合方式比較特殊,不能只從單一方向加壓。」除了研發治具,不像日本多使用白膠,兩人更嘗試出合適的膠,膠乾後能與木頭的膨脹係數穩定合作,「研發成功花了一年半,現在看到的寄木拼接可以算是第五代了。」盧秀雄自信地笑著,目前全臺只有大雄在做耗時費料且費工的六邊形寄木手工筆。也因對自身的製筆技術有一定的自信,才敢開設兩小時的手工筆體驗課程,這也成為大雄空間裡的另一道傳承風景。

寄木工藝是透過多種木材交錯拼接,展現細膩紋理與筆身設計的獨特風格,每一支皆為手工製作、獨一無二。(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寄木工藝是透過多種木材交錯拼接,展現細膩紋理與筆身設計的獨特風格,每一支皆為手工製作、獨一無二。(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融合實用與療癒

談起工藝,盧秀雄認為:「工藝必須包含實用的功能性。」譬如大雄的熱門商品,不倒翁般的擺飾「搖擺企鵝」就曾挑戰了他的工藝觀。當初盧柏宇提出企鵝的構想,認為父親在技術上一定沒有問題,盧柏宇回想:「當初爸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我們幹嘛要做一個會晃的企鵝啊?」但是,這個作品讓大眾最能接受的關鍵就是因為牠會晃啊。」「後來我才意識到,也許這也沒有標準答案,所以我就閉嘴了。創意方面,讓年輕人去發揮。」盧秀雄笑著回答。採訪當下,即見證一位客人進門參觀,買走一隻搖擺企鵝,作為陪伴日常的療癒小物且能激勵不倒;仔細想想,能夠照顧人心、讓人有療癒的心情,不也是實用功能嗎?一如盧柏宇談起他眼中的工藝性:「必須是用傳統工藝技法做出一個對應時代需求的全新作品,這才是有意義的事。」

現在的大雄,運用傳統工藝技法,讓不同原木在同件作品展現其特色,這是盧柏宇眼中的寄木所流露的美麗價值。盧秀雄說,小時候的高雄鹽埕就有許多外國船員,直到今天還有多元族群生活於此,這座城市的人文歷史一直都具備大融合的特性,「就像我們創作的寄木一樣,寄木的呈現一直是『融合』,將不同的木頭combine在一起且表現出協調感,這就是它最有意義的地方!」

《搖擺企鵝》是盧柏宇試圖將寄木工藝融入日常,打造出可放在書桌與辦公室的療癒小物。(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搖擺企鵝》是盧柏宇試圖將寄木工藝融入日常,打造出可放在書桌與辦公室的療癒小物。(圖片來源:《生活工藝誌》第十二期)

文字 / 黃怜穎

攝影 / PJ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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