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負建築」大師隈研吾:以唐草紋設計,將城市綠帶編織進台中勤美術館

專訪「負建築」大師隈研吾:以唐草紋設計,將城市綠帶編織進台中勤美術館

勤美術館是「負建築」大師隈研吾在台灣的首座公共場館之作,座落於台中草悟道之上,彷彿將整座城市的綠意捲入館中。在旋風訪台之際,他親身分享勤美術館以及近年公共建築的設計實踐。

在2018年,隈研吾曾向La Vie分享,「來到台中草悟道時,讓我深深覺得在城市中有一條綿延不絕的綠帶公園,是相當特別的事,因為在台北、甚至是東京,都沒有這樣的環境。」

如今,在勤美誠品一旁4,000多坪的「勤美草悟生活圈」基地上,隈研吾面臨了一項挑戰:如何在高樓環伺的都市中,於不規則L型基地上打造一座融合美術館、教堂,且同時有機的景觀。他選擇以山形「掀開大地」的概念出發,運用木材與玻璃帷幕構築出薄而輕透的視覺外觀,並「讓綠色廊道延伸至建築內部」,創造出宛如「唐草紋」般優雅流動的空間。他說明,「不只是日本,植物紋樣是亞洲各國共通的元素之一,我想將這樣的植栽元素融入設計之中。」他透露,綠地輪廓的捲曲形態強調了美術館與綠帶景觀的動態連結,連戶外藝術作品的擺放方式也彷彿被綠意纏繞其中。建築內部隨著穹頂高低起伏,搭配木質格柵及岩板牆,營造出如同漫步山谷般層次豐富的體感。

(圖片提供:勤美術館,攝影:楊承)
勤美術館室內設計以建材和高低起伏的線條擬仿大自然線體的韻律與流動,螺旋的樓梯也如「唐草紋」般彷彿要將觀眾捲入其中。(圖片提供:勤美術館,攝影:楊承)

低伏入地,擁抱環境的建築語言

1990年代《負建築》成書,隈研吾逐步確立了他的核心理念:建築不在於追求標新立異的「勝建築」,而是應當彰顯在地的自然環境與地形,展現謙遜退隱的弱姿態。2024年末,在勤美術館開幕與建築學者龔書章的對談中,他分享了近年公共建設的創作脈絡。以2000年完工的龜老山展望台為例,其設計思維與勤美術館不謀而合:建築體巧妙地融入山形之中,從城區望去宛如隱形;入口不僅通向建築,更串接後方山坡與城市另一端。「我想強調的是,在這生活的人們過往其實高度仰賴著周遭的自然環境,山裡有座神社,這開口正好承擔連結起城市與山之間的功用。」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Mitsumasa Fujitsuka)
龜老山展望台將建築本體巧妙融入了山形之中。(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Mitsumasa Fujitsuka)

在葡萄牙里斯本的「古爾本基安現代藝術中心擴建」(2024),他則以白色陶瓷磚鋪陳的大弧曲面屋頂,呼應日本建築中作為室內外過渡的「緣側」概念,成為人與自然交流的重要場所。早在2013年,法國「貝桑松區藝術中心」(Besançon Art Center and Cité de la Musique)的斜出屋簷便也運用了此概念,而屋頂錯落的開口則模擬陽光穿透樹葉縫隙的「木漏」意境,進一步消弭了人造建物與自然間的界線。

「美術館不應該是一個封閉的方盒子,而是要能夠向整座城市打開。」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Nicolas Waltefaugle)
法國貝桑松區藝術中心(Besançon Art Center and Cité de la Musique,2013)屋頂開口模擬日本文化「木漏」的意境。(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Nicolas Waltefaugle)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Fernando Guerra)
在葡萄牙古爾本基安現代藝術中心擴建(2024)案例中,新造的大弧度曲線穹頂延伸出的空間呼應日本建築的「緣側」概念,中介人造建築與自然間的關係。(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Fernando Guerra)

接壤周遭社區的邊緣也被隈研吾打開了,像是2021年丹麥「安徒生博物館」本館大部分沒入地面下,連同迷宮花園的整體高度都低於周遭街屋,自然地融入社區肌理之中。而在巴黎為迎接奧運啟用的「Saint-Denis Pleyel車站」(2024),多層次結構配置結合綠意盎然的屋頂花園,並串聯各層的人行坡道,民眾容易自在地登上廣場,車站不再只是車站,淡化了邊界而成為充滿活力的社區公園。

最近,他與K2LD Architects共同贏得新加坡「建國先賢紀念園」的國際競圖,在眾多厚重、雕塑風格強烈的方案間,他們提出了更具包容性的設計,讓開放的園區無縫融入市民的生活之中。「新加坡是個摩天大樓林立的城市,但有趣的是它同時非常重視綠化,而我認為未來城市正會以綠化為發展主體。」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Rasmus Hjortshøj- COAST)
丹麥安徒生博物館(2021)。(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Rasmus Hjortshøj- COAST)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Michel Denance)
巴黎Saint-Denis Pleyel車站(2024)。(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Michel Denance)

向自然打開的城市客廳

談到為2020東京奧運打造的國立競技場,隈研吾說明不同於一般大型運動設施常以混凝土建造,他反其道而行創造木質空間,採用來自日本國內47個都道府縣的木材,柔化其與周遭明治神宮外苑的接壤邊緣。而外飾木柵尺寸的10.5公分是日本家宅最常見的木材寬度,令人 感到熟悉、親切,這也見於勤美術館近1,282根垂直木柵,不過他坦言更為有機、流動感的曲線令每根格柵長短各異,使施工更具挑戰。

(圖片提供:Unsplash,攝影:Ryuno)
國立競技場外飾木柵軟化了建體的輪廓。(圖片提供:Unsplash,攝影:Ryuno)

木材是隈研吾最具代表性的材料,這得談到令他找回初衷、91%面積為森林覆蓋的四國高知「檮原町」。他曾於1987年參與鎮上公民館的保存運動,而他在混凝土灌製的東京M2大樓(1991)飽受批判後的沉寂時期回到了此地,深受當地環境與木匠精湛工藝啟發,在1997年完成「雲之上旅館」,此後陸續建造6件作品,奠基他往後探索材料為主軸的建築形式。其中「木橋美術館/雲上藝廊」(2010)既是橋又可以當作平地空間使用,也成為聯通過往舊時人們仰賴生活的「里山」與街道的軸線,身在此恍如置身森林間。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Takumi Ota)
木橋美術館/雲上藝廊(2010)是隈研吾在四國高知檮原町的6座作品之一,是「雲之上旅店」與溫泉的連結道路。(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Takumi Ota)

隈研吾不僅運用木材,從早期栃木那須「石之美術館」(2000)、萬里長城下的公社「竹屋」(2002),到近期韓國「Audeum音響美術館」(2024)以鋁與木質相互輝映,以及中國江蘇陶都宜興新作「UCCA陶美術館」(2024),採用工匠手作陶板堆疊出山丘狀的穹頂,不斷探索各種材質的可能性。

他提到UCCA因窯變而各具漸層色韻的屋頂陶板,「顏色的參差就像自然界裡的各種變化,我們就是想要保留下這種自然的隨機感受。」2018年落成的英國V&A博物館Dundee分館,靈感則源自日本寺廟拱門以及蘇格蘭聖基達群島懸崖的鬼斧神工。他解釋,洞窟展現出一種接近原始自然的氣息,而他試圖將這種感受延伸至現代建築。木質為公共場域帶來源於自然的溫潤色彩,讓建築猶如「城市的客廳」(Living Room for the City)。

「我也將勤美術館當作城市的客廳,世界各地、城市現在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空間,在此自然與環境能被大家感知、認同。」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Namsun Lee)
Audeum音響博物館是隈研吾在韓國的第一座博物館作品,內部柔和質感的木質結構與外部堅硬的鋁材形成鮮明對比。(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Namsun Lee)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Eiichi Kano)
UCCA陶美術館屋頂由在地工匠燒製的陶板層層堆砌,在不同時間、角度的日照射下呈現多變有機的建築表情。(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Eiichi Kano)

「空」的負建築,卻更顯存在

隈研吾曾在《自然的建築》談到,他追求一種不安定的空間感,仿若隨時變化的有機體。龔書章談及勤美術館充滿生機的空間設計時問起這點,而隈研吾回應,「如果空間太過穩定,雖然讓人感到平靜舒適,但同時也容易變得封閉,反而是透過一些不穩定的元素,能讓人更容易親近、更願意進入這個空間。」他補充,這接近日本文化中的「空」或「禪」。

隈研吾也笑著回憶,雖常說丹下健三在1964年設計的國立代代木競技場帶給他的極大衝擊,是他最初的建築啟蒙,但實際上更早在念基督教幼稚園時,他就曾被教堂空間的莊嚴所震撼。其後在鐮倉的教會中學就讀時,一位有趣的外籍神父與當地寺院建立了深厚友誼,經常帶領學 生四處參訪,這時他發覺禪寺更具有獨特的魅力——那種空無一物,卻又與穩定概念相對的空間特質深深吸引著他。愈是消失、融入環境,反而更彰顯存在的特質,正是負建築理念的價值。

「那是一種『空』的概念,看似虛無,卻又充盈無限的存在。」

關於勤美術館,La Vie 7 問隈研吾

Q1:我們曾在 2018 年《隈研吾的材料公園》展覽期間採訪過你,至今歷經疫情等等諸多變化,你的建築理念是否有所演進?
 隈研吾 
我的核心理念從1990年代至今完全沒有改變,當時日本正臨泡沫經濟崩壞,許多東京的工作被取消,我便開始承接地方的小型案件。此後,也經歷數次地震等自然災害、COVID-19 的衝擊,這令我越來越確信:都市並不適合作為人類的居所。

Q2:勤美術館如何回應周遭環境?
 隈研吾 
美術館周圍林立著高樓大廈,但我們並不打算與這些高樓抗衡,而是將其視為「由美術館延伸而出的地景」,最終發展出讓大地升起的概念。

Q3:這次設計上最具挑戰性的部分是?
 隈研吾 
建築的動態曲線,以及植栽高低錯落設置時的細節。 

(圖片提供:勤美術館,攝影:楊承)
山形的勤美術館以「掀開大地」概念打造薄而輕透的視覺印象,並以「唐草」紋為設計靈感,彷彿將草悟道這城市綠帶捲入了美術館中。(圖片提供:勤美術館,攝影:楊承)

Q4:要如何從勤美術館之上理解你一貫的「 負建築」理念?
 隈研吾 
雖與周邊的高樓形成對比,但它不只有在高度上展現負建築概念,在材料方面,我也希望大家能注意到我們使用高樓大廈不會採用的建材(更加柔韌輕盈的鋼構)。

Q5:勤美術館尺度也不小,面對大型公共建築時你如何實踐「 負建築 」精神?
 隈研吾 
無論規模大小,我們的建築設計都是從融入在地出發。我們在大都市、鄉村等各種地方都有許多進行中的專案,除了巨大、迷你等尺度基準之外,重要的是所有專案都反映該地特有的歷史與風土文化。

Q6:在文化場館的設計方面,你如何汲取並回應不同地域特色?
 隈研吾 
對我們來說,深入理解每個地方,並運用適合該地的輪廓和材料進行設計是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中國江蘇「UCCA陶美術館」和韓國「Audeum音響博物館」等專案幾乎在同時期設計,但完成的建築卻如此不同,這正展現我們的理念。

Q7:最後,能否談談你近期在台灣的計畫?
 隈研吾 
我們在台灣也有許多進行中的專案,而「逢甲大學共善樓」將是其中一個規模最大的專案之一,請期待負建築理念在其中的展現。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
逢甲大學共善樓預計於今(2025)年完工,以大鵬展翅般造型營造出輕盈視覺。(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Designhouse)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攝影:Designhouse)

隈研吾

日本建築師,東京大學建築學系教授。1954年生,畢業自東京大學建築研究所碩士班,哥倫比亞大學建築與都市計畫學系客座研究員。知名作品有水/玻璃、馬頭町廣重美術館、長城下的竹屋、三得利美術館、福崎空中廣場等。中譯著作有《十宅論》、《再見.後現代》、《建築的慾望之死》、《自然的建築》、《負建築》、《三低主義》等。

文|吳哲夫 翻譯協力|廖怡鈞
攝影|楊承、Designhouse、Eiichi Kano 、Fangfang Tian、Fernando Guerra、Michel Denance、Mitsumasa Fujitsuka、Namsun Lee、Nicolas Waltefaugle、Rasmus Hjortshøj- COAST、Ryuno、Takumi Ota
圖片提供|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勤美術館、Unsplash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3月號《建築還能怎麼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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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未來建築可能!MAD《呼吸細胞》裝置亮相首爾城市建築雙年展:42個體共組生命感介面,可發光、噴霧、與環境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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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這造型,你想到什麼——床墊or超大型氣泡紙?馬岩松建築團隊MAD於2025首爾城市建築雙年展呈現最新藝術裝置《呼吸細胞》,藉由整座牆面共計42個具生命感的「細胞」及其柔軟表皮,探索未來建築與環境互動的可能介面。虛與實,呼與吸,本篇解構該作品從主體結構到配備機制,帶你一次看懂MAD對本屆雙年展主題「讓城市更加人性化」的深切回應。

建築何以呼吸?談及物質層面上無生命體的呼吸,多半抽象指涉那些或立或臥於地表的附加物,如何與周遭環境達成某種平衡,開創自然和人造和諧共處的契機。當代建築大師如安藤忠雄、隈研吾皆是此派理論具代表性的實踐者,尤擅利用材料、光影乃至時間的流動性,為作品注入生命感,進而成就建築於「存在意義」層面上恍如擁有生命之感。論其關鍵,不外乎是無機外殼因人們的碰觸、出入甚或居住,逐漸充盈記憶、情感與氣韻等有機內在。

將呼吸歸回最小單位,MAD藝術裝置落地首爾

今年迎來第5屆舉辦的首爾城市建築雙年展(Seoul Biennale of Architecture and Urbanism,簡稱SBAU)由英國建築鬼才海澤維克(Thomas Heatherwick)出任總監,以「讓城市更加人性化(Radically More Human)」為念,在松峴綠色廣場、首爾城市建築展覽館及周邊地區打造為期54天的盛大展覽,廣納市民與世界訪客一同參與這樁揭露於人稠城市之中、聚焦且突顯人本建築重要性的公共議題。

如今展期已至尾聲,11月18日閉幕在即,讓我們將感知、感受歸回生命的最小單位,好好呼吸——受總監海澤維克邀請,建築師馬岩松領軍MAD建築事務所(MAD Architects)創作名為「呼吸細胞(Breathing Cells)」的藝術裝置,自開幕亮相兩大展場中的戶外開放空間,即憑面積11.52平方公尺高牆率先與「環境」產生互動,再藉溫暖親和的外觀引眾禁不住觸摸,進一步完成與「人」的交流。

MAD藝術裝置《呼吸細胞》將於首爾城市建築雙年展戶外展區「松峴綠色廣場」持續展出至2025年11月18日。(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MAD藝術裝置《呼吸細胞》將於首爾城市建築雙年展戶外展區「松峴綠色廣場」持續展出至2025年11月18日。(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具感知力與回應力的建築實驗,尤在與外界互動中彰顯其生命感。(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具感知力與回應力的建築實驗,尤在與外界互動中彰顯其生命感。(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作品解構——打開「城市包裹」,緩衝環境壓力

▍主體:氣膜&智能控制系統

作為MAD對未來建築立面的探索,該裝置高4.8公尺、寬2.4公尺,配備得以通過智能系統控制的「可呼吸」燈光單元與水霧機制,在充分回應本屆雙年展「以人為本」的策展理念之餘,同步發想出一種「具生命感的城市介面」且付諸實驗:當控制系統作動時,半透明氣膜構成的建築表皮能感應並調節光線與溫度,向裝置外部傳遞舒適氛圍,彷彿張開無形雙臂環繞觀者;而當控制系統處於待機狀態時,其材質與型態既似一張讓人發夢的巨大床墊,柔軟而富包容力,亦如日常包裹內肩負緩衝重任的連片式充氣氣枕,有效阻絕外力的壓迫和撞擊(想像「城市」這只包裹裡裝填的是人和建物、充氣氣枕緩衝的是環境壓力⋯⋯)。

除了是MAD對未來建築立面的探索,《呼吸細胞》亦回應本屆雙年展「以人為本」的策展理念。(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除了是MAD對未來建築立面的探索,《呼吸細胞》亦回應本屆雙年展「以人為本」的策展理念。(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半透明氣膜構成的42個獨立「生命體」,配備「可呼吸」燈光單元與水霧機制。(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半透明氣膜構成的42個獨立「生命體」,配備「可呼吸」燈光單元與水霧機制。(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配備:燈光&水霧

燈光方案則由MAD過去亦曾於其他項目(如2025威尼斯建築雙年展中國館外裝置《一把油紙傘》)中與之合作的「歐普照明」提供,每日白天、夜晚各一時段點亮整座細胞牆,不僅載入冷暖色澤切換設計,更藏有水霧噴灑功能,亦虛亦實的無數細小分子瀰漫作品周圍,鼓動涼爽氣息、散布如夢似幻的視覺效果,還一併為植被做好保濕。

燈光變換由歐普照明提供技術支持,日間、夜間各有一次展示。(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燈光變換由歐普照明提供技術支持,日間、夜間各有一次展示。(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水霧噴灑同時降溫和保濕,更營造如夢似幻的視覺效果。(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水霧噴灑同時降溫和保濕,更營造如夢似幻的視覺效果。(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虛實之間,構建三向對話

發掘看似位於傳統硬質建材對立面的「軟性表皮」與環境互動的可能性,也緊扣雙年展主題,隱喻未來建築對「人性化」更深層的理解——建築不僅是功能的容器,更應成為自帶感知力與回應力的生命體。MAD主持建築師馬岩松一席話道出此作經得起理性解構、卻不失感性詩意的核心概念,「《呼吸細胞》試圖探討個體與城市環境之間的微妙關係。每個『細胞』都代表著城市中的獨立個體,而光線與霧效的律動則象徵著生命與城市的呼吸節奏。」換言之,它在在推敲的無疑是人、建築及城市環境三者的新關係,同時標誌每一「單體」的獨立性。

MAD主持建築師馬岩松親揭《呼吸細胞》核心概念。(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MAD主持建築師馬岩松親揭《呼吸細胞》核心概念。(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旨在推敲人、建築及城市環境三者的新關係,同時標誌每一「單體」的獨立性。(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旨在推敲人、建築及城市環境三者的新關係,同時標誌每一「單體」的獨立性。(圖片來源:MAD Architects)

第5屆首爾城市建築雙年展|MAD藝術裝置《呼吸細胞》

  • 時間:即日起至2025年11月18日,每日12:00-13:00、19:00-20:00展示燈光及水霧
  • 地點:韓國首爾松峴綠色廣場(Songhyeon Green Plaza)

資料來源|M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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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空鴨」、牛角、棒棒糖屋到杜拜世博韓國館:專訪韓國建築師Moon Hoon的狂想建築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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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建築師Moon Hoon(文焄)以充滿幻想的建築作品吸引眾人目光。從濟州島的「太空鴨」到牛角、貓頭鷹、棒棒糖等奇趣造型,他拒絕嚴肅,希望多些樂趣與幽默。然而細看之下,他看似超現實的建築其實很「韓國」。

2001年,Moon Hoon 創立了自己的建築工作室「Moonbalsso」。其中「balsso」重組自韓文「발전소」(bal-jeon-so),意為「發電所」,他刻意讓事務所名字與建築沒有直接關聯。「我想從固化的建築師角色中解放出來,我可以是藝術家,也可以是建築師、設計師,可以是任何東西。」

Moon Hoon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建築師。父親是地質學家、母親是英文教師,他出生於韓國江原道多山的礦業小鎮。那裡盛產鎢礦,廠房、機器、氣味還有煙霧令他著迷,「就像電影《攔截記憶碼》,它們散發著未來主義的氣息,充滿機械裝置,就像科幻小說的場景。」後來,他隨家人移居澳洲塔斯馬尼亞州。4歲開始塗鴉,他很內向,整天坐在桌前畫畫。中學美術老師鼓勵他辦展,期間他的畫竟全部賣光,「價格雖然不貴,但14、15歲的我很開心,好像可以自稱為藝術家。」不過,Moon Hoon只想做自己,還沒想成為任何職業身分。或許因為畫了許多風景和建築物,要讀大學時,「我不想當純藝術家,所以就選了建築。」那是接近藝術同時帶有科學性質的學科,幸運地,他非常享受。他喜歡上眼光超前的建築家:Louis Kahn的光與寧靜,以及Lebbeus Woods末日氣息的未來主義建築繪圖——這令他想起童年的礦鎮。

〈New Type Pavillion〉,2011年。(圖片提供:Moonbalsso)
〈New Type Pavillion〉,2011年。(圖片提供:Moonbalsso)

一場幽默感的建築遊戲

Moon Hoon持續繪畫,圖紙讓他能恣意揮灑狂想,而他的畫作也被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等機構收藏。不少客戶被他的繪畫與風格吸引,委託他設計房屋,奇幻色彩的中小型住宅也成了人們對他的印象。他為業餘搖滾樂團打造同名住宅「Rock It Suda」(2009),屋主在西班牙深受鬥牛精神啟發,異想天開的牛角造型便由此而來。

為業餘搖滾樂團「Rock It Suda」貝斯手設計的6棟主題鮮明的週末屋,包括法拉利紅、芭比粉等色彩,中央建築頂著如西班牙鬥牛般的長角。(圖片提供:Moonbalsso)
為業餘搖滾樂團「Rock It Suda」貝斯手設計的6棟主題鮮明的週末屋,包括法拉利紅、芭比粉等色彩,中央建築頂著如西班牙鬥牛般的長角。(圖片提供:Moonbalsso)

他的「Lollipop House」(2011)如同粉色螺旋棒棒糖,而釜山的「Busan Times」(2016)中,客戶任職於需在夜間執勤的保全業,過程中他慢慢延展聯想,直到最後大家說:「咦,這看起來像貓頭鷹!」無論是為商業攝影師打造的「Sangsang Museum」(2003)那座「德古拉的現代城堡」,或複合用途的「Two Moon」(2015)、「MARS Building」(2020),客戶都不想要平庸的設計,於是他們一同天馬行空。他笑著說:「不只是我特別,我的客戶們也都是很獨特的人,所以我們碰在一起就是『獨特加獨特』——雙重獨特!」

「Lollipop House」(2011)立面讓人聯想到棒棒糖,裡面隱藏著7層的生活空間。(攝影:Namgoong Sun,圖片提供:Moonbalsso)
「Lollipop House」(2011)立面讓人聯想到棒棒糖,裡面隱藏著7層的生活空間。(攝影:Namgoong Sun,圖片提供:Moonbalsso)
「Busan Times」(2016)的屋主是受到Moon Hoon的畫作吸引而委託他設計造型奇趣的家宅。(攝影:Kyungsub Shin,圖片提供:Moonbalsso)
「Busan Times」(2016)的屋主是受到Moon Hoon的畫作吸引而委託他設計造型奇趣的家宅。(攝影:Kyungsub Shin,圖片提供:Moonbalsso)
為商業攝影師業主設計的「Sangsang Museum」以吸血鬼德古拉城堡為靈感概念,打造現代混凝土建築,夜晚圓窗透出紅光如德古拉雙眼。(攝影:Kim Yong Kwan,圖片提供:Moonbalsso)
為商業攝影師業主設計的「Sangsang Museum」以吸血鬼德古拉城堡為靈感概念,打造現代混凝土建築,夜晚圓窗透出紅光如德古拉雙眼。(攝影:Kim Yong Kwan,圖片提供:Moonbalsso)
「Two Moon」是一座複合咖啡廳和畫廊的私人文化中心,靈感源自情色驚悚片《Two Moon Junction》,為一對兄弟打造各自獨立卻同時相互對話的建築。(攝影:Kim Changmook,圖片提供:Moonbalsso)
「Two Moon」是一座複合咖啡廳和畫廊的私人文化中心,靈感源自情色驚悚片《Two Moon Junction》,為一對兄弟打造各自獨立卻同時相互對話的建築。(攝影:Kim Changmook,圖片提供:Moonbalsso)

設計網站上,他最廣為流傳的作品可能是濟州島的「太空鴨」(Space Duck)。這座「Wind House」(2015)是Moon Hoon為一位眼科醫生設計的度假屋,最顯眼的是上方的金色「鴨嘴」,未來眼鏡般的T字型開窗呼應了屋主身分。「濟州島以風聞名,我的靈感來自女人的頭髮在風中飄動的模樣,但人們看了覺得像太空生物。」因此有了這有趣暱稱。

他從生活周遭的一切汲取創意,「重點是沒有禁忌與自我審查。」他想為建築帶來幽默感與樂趣,對他而言,「遊戲」是一種態度,放鬆一 點反而會做出更好的作品。然而,建築更關乎客戶的期待與需求。「即使我想創造趣味性,但會優先關心客戶所需的每項機能,最後才加入這些『香料』。」

濟州島上的「Wind House」被人們暱稱為「太空鴨」,上方金色建體源自女性被風吹拂的輪廓,底下住屋則如同在地傳統家宅低伏於地。(攝影:Namgoong Sun,圖片提供:Moonbalsso)
濟州島上的「Wind House」被人們暱稱為「太空鴨」,上方金色建體源自女性被風吹拂的輪廓,底下住屋則如同在地傳統家宅低伏於地。(攝影:Namgoong Sun,圖片提供:Moonbalsso)

永保童真的建築夢想

Moon Hoon曾為「Wind House」製作一部動畫《Wind Dream》,其中房子化身為射出激光的防禦武器。他解釋道,濟州島是火山島,他便設想建築可以在火山爆發時擊碎熔岩與碎石,拯救人類免於災害。「一切都有雙面性:自然可以幫助我們,也可以摧毀我們;風可以幫助我們,也可以摧毀我們;有救世主,也有毀滅者;上帝既創造也毀滅。」

他從大學時期就迷戀哲學,除了西方思想,也喜愛老莊思想、佛學,尤其鍾情於印度文化。在他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的畢業論文中,他為韓國設計了一座跨海大橋,橋上一邊是火葬場,一邊是愛情旅館,將死亡與生命這兩個看似對立的概念並置。「火葬場代表死亡與終結,但燃燒後轉化為能量,意味著重生。愛情旅館裡人們做愛、創造生命。我們說做愛是『短暫的死亡』,就像蜜蜂求愛後死去,對某些動物而言,性即是死亡,死亡即是新生。」創意亦是如此。

他有一幅被MoMA典藏的畫作〈Creative Terrorism〉(創意恐怖主義),靈感來自911事件。「我並非要做道德判斷,但那次撞擊真令我震撼。沒人想過會有那種作法,既駭人又帶有創意性質。」他認為,當沒有資源與權力但想傳遞訊息時,必須透過創意,這是「好的意義上的恐怖主義」。

獨立開業24年來,Moon Hoon坦言自己接到的多是個人委託案,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韓國館是他迄今最大的公共計畫。「大公司可能覺 得:『Moon先生太冒險、太藝術性了。』不過我確實想做更大的建築,或許有機會因預算更多而自由度更大,雖然不是所有時候都這 樣。」那這些年,他對建築的想法變過嗎?他搖搖頭說沒有過,形容就像Enigma樂團的〈Return to Innocence〉一樣,「也許我更像在倒 退回年輕時的純真,看世界時一切都是新鮮的。就像古諺所說:當你變老時,你也變回孩子。」他始終只想做有趣的建築。問他若所有圖:紙上的想像都能實現,最想完成什麼?「像《星際大戰》裡的宇宙飛船,飄浮在空中的水平摩天大樓,那會是我的夢想計畫。」

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韓國館以1,597個旋轉方塊展現未來移動概念,如巴別塔般螺旋上升。(攝影:Kim Changmook,圖片提供:Moonbalsso)
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韓國館以1,597個旋轉方塊展現未來移動概念,如巴別塔般螺旋上升。(攝影:Kim Changmook,圖片提供:Moonbalsso)
2023年繪圖作品。(圖片提供:Moonbalsso)
2023年繪圖作品。(圖片提供:Moonbalsso)

我就是我所是的模樣

談到當今韓國建築的特質,Moon Hoon觀察到,表面上看似一般西方現代建築,但韓國性早已深藏其中。以傳統韓屋(hanok)為例,其室內外界線曖昧,像窗戶因木材質輕,可以像變形金剛一樣折疊和升起。這可能成為韓國建築師們的養分。「人們認為亞洲建築是傳統的,但我覺得它們本來就是很入時的未來主義。我考察過許多韓國傳統建築,將其中元素融入作品中,我不會特別強調『這是韓國建築』,但影響就在其中。」比如人們看「Wind House」多半只注意到上方的金色量體,但房屋下半部實際上根植於濟州島傳統建築;杜拜世博韓國館的中央表演空間參考韓屋小型庭院「마당」(madang)的開放性,蜿蜒交織的坡道設計模糊了內外邊界,在不同高度、位置錯落出多個視角,在外部也可能看見內裡的活動。

「Wind House」底下住屋實際是非常濟州島在地傳統家宅的設計語彙。(攝影:Namgoong Sun,圖片提供:Moonbalsso)
「Wind House」底下住屋實際是非常濟州島在地傳統家宅的設計語彙。(攝影:Namgoong Sun,圖片提供:Moonbalsso)
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韓國館結合傳統韓屋「madang」形式打造開放展演空間。(攝影:Kim Changmook,圖片提供:Moonbalsso)
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韓國館結合傳統韓屋「madang」形式打造開放展演空間。(攝影:Kim Changmook,圖片提供:Moonbalsso)

他笑說自己的作品在韓國建築界中,「可能算是醜小鴨吧?」但他並不擔心這點,「韓國建築有很多樣貌,大多更加安靜、嚴肅。這很好,我比較多彩、華麗搶眼,我就是我原本的樣子。」他也從不擔心歸屬與認同,就像他既是韓國人,同時也是世界主義者。「我認為應該開心地向內探索,而不是一直向外張望。專注於你的工作、你感興趣的事,持續下去,然後我們自然就會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他設計衣服、眼鏡與任何創作,「如果回到文藝復興時期,米開朗基羅、達文西他們也不只做藝術,還設計建築、武器甚至直升機。」 他認為建築師的角色要保持開放的態度。

〈Statue of New Freedom〉,2022年。(圖片提供:Moonbalsso)
〈Statue of New Freedom〉,2022年。(圖片提供:Moonbalsso)

談起生活,Moon Hoon自 己的生活節奏很不固定,有時做很多事,沒靈感時什麼都不做;有時凌晨4點就來事務所,有時10點才來。他只有一個固定作息,「我每天花1小時用漢字抄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算是冥想。除此之外,我每天都在變化,自由做任何想做的事。」他像風一樣,這也正是他的建築風格——千變萬化的遊戲狂想。

Moon Hoon。(圖片提供:Moonbalsso)
Moon Hoon。(圖片提供:Moonbalsso)

Moon Hoon(文焄)

以非傳統和趣味風格著稱的韓國建築師。畢業於美國麻省理工學院,2001年創立建築事務所「Moonbalsso」。設計經常被形容為超現實主義,負責設計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韓國館,其他代表作包括「Rock It Suda」、「Two Moon」、「Wind House」等。「Sangsang Museum」在 2005年榮獲韓國建築協會(KIA)獎。他的繪畫作品被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和柏林Tchoban基金會等機構收藏。 

文|吳哲夫 攝影|Kim Changmook、Kim Yong Kwan、Kyungsub Shin、Namgoong Sun 圖片提供|Moonbalsso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10月號《韓國設計特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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