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建築的人都知道，每一塊磚瓦與樑柱的背後可能都是一個大時代的縮影，如果觀察入微、追根究柢，還會有偵破謎團的樂趣。熱衷研究台北步登公寓的建築師林君安就是如此，對她來說，這些公寓是文化的空間、記憶的場所，也是反思理想住宅與城市的珍貴現場。

採訪時，林君安在永康街的巷弄裡穿梭，原本只要介紹一棟步登公寓的馬賽克磚，卻同時發現建築立面多處被改造的痕跡，只見她專注、飛快地指點牆上細節，中間還穿插幾句對當年設計樣式的驚嘆，短短幾分鐘內，就已拆解這座公寓的設計身世。

台北人的生活記憶

多數人對步登公寓的印象，是無電梯公寓或是老舊住宅，「是很頑強的建築類型，連都更都撼動不了它。」林君安說，「但我覺得用老舊去形容它，比較負面，這是不對的，因為它是在特定年代裡產出的常民建築。」在1960年代的台北，有戰爭、城鄉間的移民，當人口數量快速增長，都市土地就需要充分被利用，這時普遍有4∼5層樓高的步登公寓大量應運而生，在結合小街小弄形成的街廓後，成為台北尋常卻又獨特的風景，這些住宅至今容納了城市發展的歷史、多代人的生活軌跡，又能看得出時代的美感、設計人的創造力，「現在走在這些社區中，我還會想到小時候每年暑假北上到台北親戚家玩的景象，它就是回憶中特別的空間場景。」林君安說。

見證現代化的住宅樣式

如此平凡、形式普通的步登公寓，到底有什麼好看？就連林君安當初要將它當作建築史論文題目時，也有人表示內容會做不出來，「他們說的也沒錯，要說設計是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但我覺得對學建築的人來講，會注意窗框如何延伸、雨遮上如何用兩色的磁磚做出顏色變化，這就是設計的巧思。」林君安強調，「而且現在來看這些步登公寓，可以證明大部分建築在過了60年後仍然無愧於當時建築師的專業，我們都要心存感謝。」

現在來看這批不太特別的步登公寓，在當時的台北象徵了城市、空間設計上的大躍進，「例如屋頂的使用就是一個現代化的大變革。」過去大稻埕店屋的斜屋頂設計是為了避免水氣積聚，後來公寓開始設計為平屋頂，也呼應了建築大師柯比意認為平屋頂可以形成嶄新的空間場所、作為現代城市的空中花園。即使過去因為竊盜猖獗，宵小喜歡從連排公寓頂樓進入民宅，曾經造成早期住戶對屋頂空間反感，「但這都是建築在現代化中人們試著接受的過程。」林君安說。

屬於城市的特別氣氛

如今不少人對於台北市容多有批判，尤其具有年分的步登公寓更是眾矢之的，但林君安也沒有否定這樣的看法，除了鐵窗、冷氣機、招牌和電線等物件讓原本素樸的公寓變得雜亂，「後來重新貼上的磁磚，讓許多早期公寓外牆，少了一點沉靜內斂的美感。」但是林君安認為，只要大家願意細細觀察，這些前輩留給我們的空間，其實沒有那麼糟糕，「它反而可以是很優美、大氣的。」例如窗戶內凹或外凸十幾公分的比例拿捏，「有的時候會優雅地令人屏氣凝神。」又像馬賽克磚多樣的拼貼巧思、窯燒磚面呈現的台灣傳統色，「只要你讀懂它，學會品味它的獨特美感，就會開始享受了。現在我也發現，有不少同好著迷於這些建築。」林君安說。

步登公寓是台北地區再尋常不過的住宅形式，也許有人說是城市落了一段沒有進步的體現，但這也正是它值得玩味之處，林君安以巴黎公寓為例，懂得維護建築和在街廓上的完整性，新舊交融的街廓一樣也有美麗的可能，「不是說要把它當古蹟保存，而是要去學習其中的文化傳承。」雖然步登公寓看似平凡，但它曾收納眾人的生活，更是認識城市史、空間史的重要存在，若仔細觀察它，或許你也能從中發現屬於住宅的、街廓的、城市的細微故事。

永康街步登公寓設計

永康街區原有大量日本住宅，經過戰後財產轉移與國有財產私有化的過程後，是較早被改建為公寓的一區。不同於最早期興建的「南京東路五段市民住宅」、「聯合新村」、「聯合二村」等外觀為水泥粉光材質的公寓群，或是位在城市邊緣如虎林街和忠孝東路五段、由建商整批新建的公寓群，永康街的公寓主要為獨立改建，因此從信義路到師大路間的公寓，每一棟的建築立面設計有很多變化，是材料運用多元的一區。

01  雨遮

過去設計在窗戶上的雨遮，造型俐落優雅，常見鋪設洗石子或馬賽克磚等材料。這種設計不只能防止雨水直接流進窗戶內，隨著陽光角度變換，還能巧妙提供遮陽功能。圖中雨遮外圈鋪上洗石子，裡面刷上白漆。為了防止水流積聚在雨遮下方，設計者還在下圍設計了滴水條，引導水流向下滑落，是專業用心的作法。

02  水泥鏤空花磚

此材料除了用於梯間、也用於女兒牆上，是帶有濃厚裝飾性和文化語彙的建築立面元素。相較於玻璃帷幕，用於公寓梯間時，因為造價便宜，而且在亞熱帶國家能提供通風遮陽、防盜的半戶外功能，同時能保有光線和視野，因此是公寓常見元素。

03  馬賽克磚

1960年代末、1970年代初期因為經濟提升，公寓外牆開始鋪設馬賽克磚。而這些磚有時也以切割方式拼出建案、建商名稱，如同台灣文化中以手書命名建物的傳統，也呼應當時建築商品化的趨勢。圖中白、綠色磚經過噴釉、窯燒，表面形成不規則花紋，白色磚更以梯形拼貼，為公寓立面帶來豐富視覺效果。

04  磚面釉色

為了突顯公寓立面的顏色變化，窯變磚成為當時興盛的磚面樣式。當時位於北投的王冠窯業，因為長年研發釉色以提供大量建築需求，是當時引領北投窯業發展的大型磁磚生產公司，而後磁磚生產重心移至鶯歌。

05  梯間條帶

步登公寓的梯間立面，常以垂直條帶勾勒樓梯間的窗面。有些條帶為上漆混凝土材質，有些則鋪設馬賽克磚，並且與水平條帶形成兩色變化。圖中的梯間立面設計為米色馬賽克磚裝飾垂直條帶、藍綠色釉磚強調牆面。窗戶為均等的水平上下分割，在台北大安區仍常見到此種造型，而極細的鋁材質窗框，讓窗型更為優雅，現在已是少見的款式。

林君安

林君安說她的主要工作是在建築師事務所裡，曾偏移了軌道寫了台北步登公寓的建築生產史。說起來，每個人喜歡的建築物也許隱含了生命情調的追求。若把老公寓比為人設，她認為有些是潛心維持樸素明朗的生活氣息、無視金權與世俗價值、堅忍求生的小人物；有的是歷經風霜、優雅自持、風韻猶存的角色；有的，或許是沒能照顧自己，卻又賴著不走的過氣人物。

文｜陳岱華　　攝影｜林科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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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VRDV在台灣第2件住宅建築作品「嶼76 The Island」在台中，設計結合傳奇建築師高第擅用的「曲線」元素，及層次豐富的綠意陽台，呈現一座垂直的綠意聚落。

近年台中的建築景況充滿活力，論普立茲獎大師獻藝的公共建築，先有SANAA設計的綠美圖展開營運，後有安藤忠雄操刀的「童書之森」、Frank Gehry遺作「中國醫學大學美術館」正籌備中。住宅方面，則迎來世界知名的荷蘭建築團隊MVRDV新作——「嶼76 The Island」，其結合傳奇建築師高第擅用的「曲線」元素，及層次豐富的綠意陽台，在台中造一座垂直的綠意聚落。

綠意貫穿屋頂、住宅層至街邊的「城市綠洲」

「嶼76 The Island」位在台中北區和北屯區的接界處，這裡早期是城市邊緣地帶，近年隨著北屯快速發展，已成為商業活動密集的新市區。瞄準中產階級和年輕夫妻客群，本案共規劃76戶住宅單元，並設有多樣的戶外共享空間。

MVRDV以「城市綠洲」為構想，串連屋頂花園，及住宅層間5座3層樓高的共享陽台、104座附植栽的私人陽台，再到街道層的綠意景觀設計，將這棟21層樓高的建築，打造為垂直綠意聚落。

以高第為靈感，曲線、有機感成設計關鍵字

以建築鬼才高第（Antoni Gaudí）的設計風格為靈感，「嶼76 The Island」的外牆立面不見銳利邊角，而是以柔和曲線勾勒，並採用小塊的馬賽克陶磚不規則拼貼呈現，使陶磚能靈活貼合曲面，同時呼應高第建築中獨特的自然韻律。此外，層層陽台和窗戶也拋開工整排列的秩序，以錯落的形式展開，視覺上更活潑，也為立面注入生命力。

兼具美感與實用性的立面設計巧思

再往細節探，會發現建築立面以多種白色交錯鋪陳，並搭配不同尺寸的陶磚組構，其中平面區塊使用較大塊的陶磚，曲面轉折處則選用細塊，以確保視覺流暢度，同時呈現材質的細緻紋理。MVRDV表示，這種工法不僅兼顧材料質感和視覺層次，也便於日後維護。

實現更永續的都市居住模式

透過增加戶外空間與綠化量體，MVRDV將綠意與自然引入城市，一方面為住戶營造開闊而愜意的居家日常，同時回應台中市「宜居建築」的相關規範，實踐更宜居也更永續的都市居住模式。關於永續的實踐，還體現在施工過程中的「舊材新用」。目前建案基地是一座13層樓的商辦大樓，基於當地的耐震法規，未來將進行拆除。MVRDV將取自原建物的回收牆面、地坪石材等，重新應用於「嶼76 The Island」的地面鋪面，盡可能減少廢棄物與碳排放。

談及「嶼76 The Island」設計特色，MVRDV創始合夥人Jacob van Rijs表示：「這件作品為充滿方盒量體的城市，帶來一抹柔和的氣息。與多數台灣住宅大樓相似，住宅平面布局採高效率、標準化的規劃邏輯，因此建築個性更多來自細節——柔和的曲線、受高第啟發的立面質感，以及綠意如同有機生命般融入建築之中。」

「320+1嘉義市城市博覽會」盛大進行中，其中，由MVRDV以木構打造的期間限定展館，館內呈現木材的製造、工藝與建築主題。展館位於嘉義市政府對面，整體以方形庭院為核心，展館的量體造型源自團隊對嘉義木構建築的在地研究。展館於12月12日至28日展出，成為民眾聚集、認識城市文化並共同討論「木構未來」的重要空間。

憑藉臨近台灣山脈茂密森林的地理優勢，木材產業曾是嘉義地區早期發展的關鍵，不僅製造生活用品與家具，更建構了許多城市建築。然而，如今森林受到保護，曾支撐城市繁盛的木藝知識與工法，也逐漸淡出多數居民的記憶。儘管如此，嘉義仍保有超過 6,000 棟木構建築，這份珍貴的文化資產正開始受到政府重視、保護與修復。

探索嘉義與木材的深厚關係

而為慶祝嘉義建城 320+1 週年，市府邀請 MVRDV 打造一座展館與展覽，探索嘉義與木材的深厚關係——從自然森林之美，到現代木構建築的創新可能。在台灣，多數人對木構的印象仍較保守，加上耐震規範使既有建築的再生難度較高，因此，展館在永續與文化保存上的立場，也顯得格外重要。

重新思考木構建築的可能性

MVRDV 合夥人 Jan Knikker 表示：「嘉義的木構歷史，反映了全球對木材態度的演變。木頭曾經是務實、容易取得的建材，但當混凝土與鋼材變得便宜又效率更高時，木材便被視為『過時』。然而在氣候危機之下，我們需要重新思考。」

MVRDV 設計總監兼副董事廖慧昕補充：「木材能儲存碳，而混凝土與鋼材則會排放大量碳。加上數十年的材料研究與工程進步，現代木構已成為可行的建築方式。現在正是重新談論木構建築的最佳時機。」

以嘉義現存木構建築為發想

在展館設計上，由創始合夥人 Jacob van Rijs 帶領的團隊，以嘉義現存木構建築為研究起點。他們發現嘉義的木構風貌多元、橫跨不同年代與風格，但仍能歸納出一些共同特徵，例如以斜切量體強調街角、以裝飾線條形成具特色的屋頂輪廓。

展館設計轉譯在地元素

因此，展館也轉譯了這些元素：四個導角量體呼應城市街角的咖啡館與餐館；四個立面的屋頂線則取材自代表性木構建築，例如博物館與派出所。三側設有通往庭院的入口，內部粉彩色調也呼應原始建築的色彩，成為友善的城市客廳。

看見嘉義木藝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展覽沿著庭院四周配置，共五大展區：東南角為「森林」，透過展示木材的生長與採伐，以五感體驗帶領觀眾重新認識森林。西南角為「工坊」，呈現嘉義木工的歷史工藝。其餘三區則探討嘉義成為「台灣木都」的發展性。展覽也連結世界多個地區，從挪威到紐西蘭，介紹各地木構傳統如何演進、保存與轉化，同時展示現代木構技術如何讓木文化在當代延續。北側的雙層主展廳呈現嘉義的木構願景，邀請觀眾想像未來生活樣貌，並提出對城市發展的建議。

舉辦光影秀、公眾活動與講座

另外，展館庭院每晚也有投影光影秀；寬敞的主展廳也將成為嘉義週年慶期間的重要聚會場域，並舉辦一系列的公眾活動與講座。更多活動資訊請點此。

_{資料提供｜MVRDV、文字整理｜Adela C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