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原來如此!為何大型展覽必須花費上千萬?

美術館,原來如此!為何大型展覽必須花費上千萬?

日本的藝術品非常脆弱—展示期間大約三十天

除了硬體設施美術館的重要以外,運送作品時的保存、保管方法也需要細心注意。下面針對具體的運送方法及其相關資訊加以說明。

 

首先是日本畫作。在日本畫作的展覽中,經常會頻繁地更換展品,雖還不至於少於一周,但即使在展覽期間,也有只展出一個月左右就收起來的作品。這是因為日本的畫作大多使用加倍纖細之材料,具有物理性的脆弱之故。展示期間僅限於三到四周者為紙製之物,如襖繪(紙門上的畫)、卷物(卷軸)、浮世繪等等。最終判斷是由收藏者、學藝員及保存修復專家決定,無法一概而論,但按照慣例紙製藝術品的展示期間大概只有這樣。這類畫作若持續接觸氧氣、光線等就會急速劣化,若超過一定期間,就會對作品造成負擔。

 

日本的畫作大多畫在紙上,佛像之類的最後會再上一層漆,現在大多數美術館都會用無酸紙(不含酸的中性紙)包起來收藏。至於美術館以外的保管場所,有私人收藏家還有神社、佛寺的寶物庫。原則上不會像西洋的藝術品那樣常設展出,因此特別公開展示便產生多一層的附加價值,大多是拜見難得看到之物的珍貴機會。

 

 

為了保存作品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但在有限期間展出也增加其稀有性,吸引更多觀眾。此外,日本原來就有隨季節或儀式變換掛軸的生活傳統,因此觀眾也不太會有排斥的心理。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小心保管作品也帶來好的循環。

 

溫溼度管理很重要—光是製作木箱就要數十萬

相較之下,西洋畫作大多是以恆久在同一場所欣賞為前提而製作,因此必須使用耐久的素材,和日本畫作比起來可算是堅固的了。這就是日本國內的美術館所收藏的西洋繪畫大多數作品常設展出的理由。

 

西洋畫作的敏感問題經常發生在運送作品時。日本的多數美術展都要仰賴拜託歐美的美術館出借作品,若考慮這種實際狀況,便無法避免龐大的運送費用、保險費以及運送時的作品管理問題,這些都具有高度障礙。

 

從國外的美術館運送作品時,大多會利用空運。假設從歐洲的主要都市運來日本,飛行時間大約十二小時左右。對人類來說,大家都知道在空中移動時會因氣壓變化而水腫或感到乾燥,絕對不是舒服的事;對藝術品來說,更是要冒極大的風險。藝術品討厭溫溼度、尤其是濕度的急速變化,因此在運送時要特別訂做能將溫濕度變化降到最低的箱子(crate)。

 

通常這種箱子會使用木製板條箱,因為木材可以吸收濕氣,對藝術品來說最恰當不過了。在歐美規模較大的美術館,有名或受歡迎作品甚至有專用的木箱,但實際上需要廣大的空間來存放,加上考量平時保管多數木箱的費用,對美術館來說是一筆極大的負擔,因此原則上每次都會依照藝術品的規格(尺寸、畫框形狀等)特地訂做。若是繪畫,通常會裝在畫框中直接收進木箱運送。木箱中還會放入調濕劑之類,採取各種減緩溫溼度變化的措施。到這裡為止就需要花上相當的精神和費用。

 

抵達日本後,接著需要用卡車在陸地上運送存放作品的木箱。在日本電視節目【Professional 仕事の流儀】中曾介紹過日本通運的海老名和明先生,藝術品(文化財)的運送比一般運送更需要許多專門技術,現今已是一種高度專門領域。

 

從法國運送一件作品的費用

假設要從法國運送一張雷諾瓦的畫作,包含保險費的運送費用大概會到多少呢?首先製作堅固的木箱,裡面還有一層放進嚴密包裝材料的雙層規格木箱就要數十萬日圓,再加上運送費用以及保險費,便需上百萬日圓的經費。這還只是一張作品的運送費用而已。此外還有出借作品的美術館派出跟隨作品的「搬運陪同者」的費用,陪同搬入和搬出的隨行者一人的機票和住宿費用為一百多萬日圓,因此必須搬運幾十件作品的大規模海外借展,光是運送費用、保險費就要數千萬日圓以上。

 

此外還有會場設置費、人事費用、圖錄等展示相關書籍、傳單、手冊等的製作費用……,必要經費越加越多,不過當中運送相關費用還是佔極大的比例。

 

雕刻之類的立體物品會增加容積和重量,因此會花費更多運送費用。難以空運的大型作品就要利用海運,但現在幾乎很少這樣做。因為長時間運送只會增加保管環境的變化,以及恐怖事件或意外的風險。

 

對藝術大國義大利人、法國人的粗枝大葉感到驚訝

好不容易抵達日本的眾多木箱,打開來一看……有時竟出現意想不到的作品讓我們嚇一大跳。

 

首先是因行政疏失送錯作品的情形,經常出現在與義大利的美術館合作時。過去曾經發生這種情形,經過討論後還是展出計畫外的作品。最近好好簽約後,這樣的失誤也減少了。

 

打開木箱的蓋子,有時竟然看到濕壁畫表面的顏料剝落。那次是從拿坡里的美術館寄來的作品,更令我驚訝的是跟著藝術品一起前來的陪同搬運者的態度。「沒關係、沒關係,這沒什麼大不了」,他這樣說著邊用手拿起剝落的顏料碎片,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丟進垃圾桶。果然是義大利人哪……實際上,說好聽點他們很豁達開朗,說難聽點則是日本人難以想像的隨便馬虎。總之關於這類作品,他們不會一一皺眉挑剔。可能是在義大利藝術品太多了,他們不太在意細微的地方。

 

很久以前,我曾聽過研究文藝復興初期的大師喬托(Giotto)的恩師說過:「義大利人是拿抹布擦喬托的濕壁畫喔!在水桶裡用水搓洗扭乾後,水就因為濕壁畫的顏料變成藍色了…。我看了這一幕以後,不知道有多震驚呢。」我記得老師說得很輕鬆愉快。的確,顏料是與牆壁灰泥成分混在一起牢牢地黏在牆上沒錯,濕壁畫在藝術品當中比較堅固也是事實。


實際上在運送藝術品的途中,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許像他們這樣處變不驚又粗枝大葉比較好。若依照日本人的感覺面對每一項偶發事件,大概會因為壓力而胃穿孔吧。

 

雖沒有義大利人那麼誇張,美術大國法國的人們心胸也是很開闊。我自一九八七年起數年間,曾和法國美術史學會會長、法蘭西公學院名譽教授的吐伊里耶先生一起工作。有次我們一起去到某鄉下的美術館藏品倉庫,一邊調查蓋滿塵埃的油畫,教授說:「這真髒啊!」,一邊口袋拿出手帕。我驚訝地看著他要做什麼,他竟然在手帕上吐了口口水,便拿來擦那張畫。「啊!教授!」我不禁叫了出來。的確油畫有一層漆,可以用水來擦掉表面的灰塵或髒汙,但是他竟然用沾了口水的手帕。「高橋,你看,變乾淨了吧?」我看到教授開心地笑了。除了感受到某種可靠之外,我也明白了華美又纖弱的日本畫作和濕壁畫、油畫這類西洋畫作的強韌堅固有多大不同。

 

本文出自La Vie出版書籍《美術館,原來如此!》,更多精彩內容請見《美術館,原來如此!

 

2025大阪世博「null²」策展人落合陽一專訪:當鏡子映射出數位分身,誰才是真的本人?

2025大阪世博「null²」策展人落合陽一專訪:當鏡子映射出數位分身,誰才是真的本人?

數位分身與人類本尊有何差異?非自然的建築,可以如生命體般蠕動嗎?2025大阪世博最具話題性的展館,新媒體藝術家落合陽一策劃的「null²」絕對榜上有名,堪稱最難預約展館之一。他以「鏡子」為媒介,藉由這座會呼吸、舞動的建築詮釋其自身的「數位自然」理念,邀請觀眾駐足重新思考人類與未來科技間密不可分的關係。

null²」的建築體由不規則的鏡面方塊堆疊而成,外牆由邊緣向中心凹陷、扭動,配合音響的震動,每一分秒都映照出世博會場的萬千模樣。除了充滿未來感的吸睛外觀之外,「null²」場館內的天花板、地面鑲上了發光LED面板,四周牆面則以鏡子組成,無止境地反射了展間內的人群姿態。而豎立在展場內的大型螢幕,則是能夠遇見「數位分身」的裝置。置身其中,人們將透過螢幕與自己的分身互動、對話。

「null²」由多個不規則鏡面方塊堆疊而成。(攝影:蔡耀徵 © La Vie)
「null²」由多個不規則鏡面方塊堆疊而成。(攝影:蔡耀徵 © La Vie)

操刀這座展館的落合陽一身兼新媒體藝術家、研究者與企業家等頭銜,以自身發展出的「數位自然(Digital Nature)」理論為基礎,致力於探索數位空間與物質世界的融合。在創作上,他常透過超音波、雷射等先進技術再現光、聲音或水等自然元素,創造出既真實又虛幻的體驗。或者是透過作品將「空無」、「存在」等抽象概念具象化,誘發人們思考生命的本質。他也積極於新聞節目、論壇等公開場合現身發言,在AI、高齡化社會、教育制度等方面提出獨到觀點,是目前廣受日本社會矚目的跨領域人物。

8座主題館位在世博會場的中心,「null²」展館的存在感十分強烈。(攝影:蔡耀徵 © La Vie)
8座主題館位在世博會場的中心,「null²」展館的存在感十分強烈。(攝影:蔡耀徵 © La Vie)

以新媒體藝術打破既有概念的二元對立

落合陽一於2017年曾參與協助日本爭取世博主辦權,直到世博確定落腳於大阪後,他也在2020年以新媒體藝術家身分正式加入,成為主題館的8位策展人之一。「我一直透過創作和研究持續探索『鏡子』、『數位分身』以及『空/null』等概念,懷抱著強烈的企圖心,希望能在世博這樣具有高度公共性的大型展會上,實現大膽的社會實驗。」他說。

2022年落合陽一作品《null的樹影斑駁》。(圖片提供:落合陽一「nullの木漏れ日」展示風景,2022年。3D Phantom提供:株式会社Life is Style)
2022年落合陽一作品《null的樹影斑駁》。(圖片提供:落合陽一「nullの木漏れ日」展示風景,2022年。3D Phantom提供:株式会社Life is Style)

呼應這屆世博主題「設計一個讓生命閃耀的未來社會」,主題館「null²」也被賦予了「鍛造生命」此一關鍵字。面對這個命題,落合陽一結合其自身的創作概念之一「null/空」展開發想。他說明,在電腦科學中null 代表了「空值」;而在佛教思想中,「空」指的是「雖無形,卻能化為萬象」的原始狀態。乍看來自不同領域,但這兩個術語擁有「因為尚未定型,反而孕育著一切可能性」的共通點。「我認為從『空/null』的狀態中創造全新價值的過程,正是『鍛造生命』此一行為本身。」他解釋。

(圖片提供:落合陽一「昼夜の相代も神仏:鮨ヌル∴鰻ドラゴン」展示風景,2024年)
2024年落合陽一個展《晝夜交替亦為神佛:鮨null∴鰻龍》。(圖片提供:落合陽一「昼夜の相代も神仏:鮨ヌル∴鰻ドラゴン」展示風景,2024年)

這並不是落合陽一第一次在創作中採用此一哲學思維,包含2022年的《null的樹影斑駁》(nullの木漏れ日)與2024年的個展《晝夜交替亦為神佛:鮨null∴鰻龍》(昼夜の相代も神仏:鮨ヌル∴鰻ドラゴン)中,皆可見「空/null」的概念應用。透過電腦技術,落合陽一創造出無形的光或影像,讓觀者體驗到無形之物的呼吸、氣息,藉此撼動「無與有」、「自然與人工」等二元對立的概念。而大阪世博的「null²」則將概念再往前推進,不僅止於單純的展出,更創造出了數十萬人可同時共感的參與式體驗。「可以說是過去作品的集大成,同時也是對未來社會的一種原型預演。」他說。

(圖片提供:落合陽一「昼夜の相代も神仏:鮨ヌル∴鰻ドラゴン」展示風景,2024年)
2024年落合陽一個展《晝夜交替亦為神佛:鮨null∴鰻龍》。(圖片提供:落合陽一「昼夜の相代も神仏:鮨ヌル∴鰻ドラゴン」展示風景,2024年)

讓建築像生命體蠕動,又保有安全結構

從中心思想「空/null」出發,落合陽一更以長年來的創作媒材「鏡子」串聯起整體概念。他說明,鏡子自古以來扮演著「區分自我與外界邊界」的意義,但當鏡面產生扭曲時,整個世界也會產生流動,自己的輪廓也逐漸瓦解。「正因如此,當我們試圖重新思考『什麼是自我』、『何謂世界』時,鏡子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象徵媒介。」他說。

「null²」外觀的鏡面膜歷時多年嘗試開發而成。(圖片提供:Yoichi Ochiai)
「null²」外觀的鏡面膜歷時多年嘗試開發而成。(圖片提供:Yoichi Ochiai)

展館外側的「鏡子」,由日本膜結構領域的知名大廠「太陽工業」以及建築團隊「NOIZ」共同協力完成。落合陽一和太陽工業嘗試在樹脂薄膜上蒸鍍金屬,經過數年的嘗試後,才開發出現今保有金屬光澤,卻又能柔軟變形的鏡面膜。他們也研發了一套透過機械手臂的局部壓迫、大型低音喇叭產生振動來扭曲牆面的操控技術,藉此營造出建築體的動態生命力。

以鏡面作為展館外觀的「null²」,因能反射天空顏色,讓展館在雨天也能有與天空融合在一起的灰階美感。(攝影:蔡耀徵 © La Vie)
以鏡面作為展館外觀的「null²」,因能反射天空顏色,讓展館在雨天也能有與天空融合在一起的灰階美感。(攝影:蔡耀徵 © La Vie)

另一方面,建築團隊NOIZ 面臨的挑戰,則是如何在鏡面膜的動態呈現下,保持整體結構的平衡與安全性。為了解決這個問題,NOIZ團隊將建築劃分為多個區塊,限定了可動範圍,除此之外的部分則使其自然地反映環境震動。落合陽一說:「這樣的設計使建築彷彿生命體般蠕動,卻又保有建築結構的安全性,成為此次技術突破的關鍵。」經過無數的挑戰,最終才得以設計出團隊所設定的願景,打造出一座「不是靜態的容器,而是流動且具有智能的建築」。這也反映了落合陽一的「數位自然」理論,讓「非自然」能「如自然般舞動」,藉此誘發觀眾重新思考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係。

當自我與數位分身相遇

走進展館內,則是另一面映照自我的「鏡子」。不同的是,這面鏡子不是忠實地呈現鏡前的一舉一動,而是在鏡中重生出另一個自己。由落合陽一團隊所開發、取名為「Mirrored Body」的數位分身,結合了入口處的高速3D掃描技術、聲紋識別與AI語音合成裝置,再加上大型語言模型驅動的即時對話生成系統,不出數分鐘內,自己的分身將會被投影到展館內的螢幕上,與本尊進行互動。

「null²」展覽探討數位分身議題。(攝影:蔡耀徵 © La Vie)
「null²」展覽探討數位分身議題。(攝影:蔡耀徵 © La Vie)
「null²」內部空間全為鏡面,入場需要脫鞋。(攝影:蔡耀徵 © La Vie)
「null²」內部空間全為鏡面,入場需要脫鞋。(攝影:蔡耀徵 © La Vie)

針對開發數位分身的動機,落合陽一說明,未來數位分身可能成為「擴增自我的代理人」。它們可以代替本人參加會議、協助創作,成為AI與人類協作發展的重要媒介。不過同時,也會產生「何謂真正的本人?」等身分認同的疑惑,以及數據管理和所有權等倫理議題。「正因如此,我認為在世博進行這場實驗,對於推動社會共識、深化哲學反思有很重要的意義。」他說。

目前僅有事前預約者,能進入「null²」展館內的鏡屋體驗,現場發的整理券並不能進入鏡屋,只能站在鏡屋外觀看。(攝影:蔡耀徵 © La Vie)
目前僅有事前預約者,能進入「null²」展館內的鏡屋體驗,現場發的整理券並不能進入鏡屋,只能站在鏡屋外觀看。(攝影:蔡耀徵 © La Vie)

在世博舞台拋出質問:人類該如何與科技共生?

在世博實踐自身思想的實驗性行動,十分符合落合陽一看待現今世博的舉辦意義。他提到,19世紀的世博展示了國家威信,20世紀的世博則在宣揚企業實力,而進入21世紀,世博正逐漸轉型為全球環境課題、文化多樣性的對話場域,以及包容新的價值觀、哲學思維的實驗平台。他說:「包含AI、機器人、區塊鏈等,在這個即使是個人也能引發巨大革新的時代,世博不再只是『為了國家或企業的展覽』,而更像是一個『匯聚多元未來願景的沙龍』。」

「null²」展覽的新媒體藝術透過鏡面反射,呈現無止境的樣態。(攝影:蔡耀徵 © La Vie)
「null²」展覽的新媒體藝術透過鏡面反射,呈現無止境的樣態。(攝影:蔡耀徵 © La Vie)

回歸其新媒體藝術家角色,聚焦於世博中的科技革新應用時,落合陽一向我們分享了他對於未來世界的想像。「整體而言,我對科技發展抱持正面態度,特別是對於AI與數位分身在『擴增人類』方面的應用充滿期待。如果我們能讓AI部分取代知識工作、活用多個虛擬分身,甚至由AI代理我們的思考與行動,人類就能更專注於創造性與自由的活動。」他說。

落合陽一透過「null²」,探討人類與科技的關係。(攝影:蔡耀徵 © La Vie)
落合陽一透過「null²」,探討人類與科技的關係。(攝影:蔡耀徵 © La Vie)
世博會場不時可聽見「null²」建築的音響發出的聲響,但「null²」內的音樂設計,風格和戶外聽到的截然不同。(攝影:蔡耀徵 © La Vie)
世博會場不時可聽見「null²」建築的音響發出的聲響,但「null²」內的音樂設計,風格和戶外聽到的截然不同。(攝影:蔡耀徵 © La Vie)

但同時落合陽一也強調,科技發展也伴隨了自我認同、倫理道德的問題,尤其在社會制度尚未跟上的階段即過度濫用科技時,會產生不少未知的危險。不過他也說,也因此世博正是個絕佳契機,開放眾人共同討論「未來社會的理想樣貌」。他說,「在這過程中,既有如置身於烏托邦般的樂趣,也可能混雜著迷失自我的反烏托邦式恐懼。最終,『null²』將作為一個裝置,引導我們思考:人類該如何與科技共生、如何取捨,並在此過程中持續『鍛造生命』。」

新媒體藝術家落合陽一。(攝影:Ninagawa Mika)
新媒體藝術家落合陽一。(攝影:Ninagawa Mika)

落合陽一

新媒體藝術家。1987年出生,自2010年開始藝術創作活動。作品以跨領域的物化、轉換,以及對實體物質的憧憬為主題發展。現任筑波大學副教授,亦擔任2025大阪世博主題館策展人。代表作包括攝影集《質量への憧憬》(amana・2019)、NFT作品《Re-Digitalization of Waves》(foundation・2021)等。曾獲2016年Prix Ars Electronica榮譽獎、歐盟STARTS Prize、2019年SXSW Creative Experience ARROW Awards;入選《Apollo Magazine》40 UNDER 40 ART and TECH、獲得亞洲數位藝術大賞優秀獎,並多次入選文化廳媒體藝術祭藝術部門審查委員會推薦作品。

企劃|張以潔 文|廖怡鈞
攝影|蔡耀徴、Ninagawa Mika
圖片提供|Yoichi Ochiai

延伸閱讀

RECOMMEND

專訪花藝家陳曦的器物日記:在花與器之間,與世界對話

專訪花藝家陳曦的器物日記:在花與器之間,與世界對話

「今天我想讓花器成為主角,還是讓花成為主角?」在陳曦的花藝世界裡,花與花器互為主體,共同塑造作品的輪廓。從初遇日式「草月流」花道的自由創作精神,到成立花藝工作室與選品品牌牌Ephe3era,她一步步將創作哲學融入日常,讓器物成為情感的延伸,也成為她與世界溫柔對話的方式。

陳曦原本在服裝產業從事打樣與代工生產管理工作,雖然能熟悉服裝製程與生產環節,卻也著重執行與標準化,較少自由發揮的空間,讓她感到日漸枯燥與受限。直到一次在日本旅行時,朋友提議參加插花課,她才首次接觸到這門藝術,「當時其實沒有太多期待,但那堂課意外開啟了我對花藝的想像。」像是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回到台灣後,她在網路上找到了草月流的花藝課程,從此開始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插花的生活。

(攝影:蔡耀徵)
陳曦使用草月流常見的多孔花器,讓花材在線條與結構上有更自由的表現空間。(攝影:蔡耀徵)

「不同於池坊、小原流等傳統花道的嚴謹規範,草月流提供更開放的創作空間,讓插花者能自由展現個人特色。」對陳曦而言,草月流最吸引她的就是其自由性。成立於1927年的草月流標誌了日本插花藝術的現代化轉變,提出「任何人、任何材料、任何地方都可以插花」的核心理念,鼓勵創作者靈活運用各種現成素材。而二戰後,東京滿目瘡痍、鋼筋裸露的建築殘骸成為日常景觀,草月流的藝術家便開始以這些廢墟物件作為創作靈感——不論是鐵條、碎裂的混凝土、舊家具的一角,甚至殘破的瓦片與木樁,都成為作品的一部分,進一步打破了傳統插花對花器的限制。

(攝影:蔡耀徵)
偏好素雅風格的陳曦,近年來也嘗試在作品裡加入顏色鮮艷的花材。(攝影:蔡耀徵)

花期易逝,器物長存

隨著深入學習花藝,陳曦也開始對花器產生強烈的興趣,並以「住家兼工作室」的方式斜槓經營花藝事業,同時開設花藝課程。然而一次搬家時,她驚覺自己的花器收藏已經多到成為一種(甜蜜的)負擔,加上學生們也希望能嘗試更多不同類型的花器,選品支線Ephe3era的概念便因此成形。「隨著收藏越來越多,我開始思考,這些花器不該只是靜置,而是應該進入更多人的生活,被不同的人持續使用。」她回憶道。

「Ephe3era這個名字來自英文Ephemera,指的是短暫存在的事物,例如車票、收據等短期使用的印刷品——植物的生命短暫,器物卻能長久流傳。」陳曦透過網拍、跳蚤市場以及與陶藝家合作,尋覓各種材質與風格的花器,納入她的選品。其中,她特別喜愛二手的陶藝花器,「它們就像古著,即使不是全新,也因為帶有手工痕跡與歲月質感,更顯生命力。」對她而言,器物全新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能否經得起時間考驗,成為值得長期擁有與使用的存在。

(攝影:蔡耀徵)
陳曦的工作室裡不只有花材,還有風格多樣的花器,展現了她對器物的品味與熱情。(攝影:蔡耀徵)

花與器相依,共築創作的平衡

而談及花器在花藝中的重要性,陳曦認為,關鍵在於如何運用它來決定作品的呈現方式——「今天我想讓花器成為主角,還是讓花成為主角?或者,我希望它們彼此搭配,讓兩者同時成為主角?」這沒有固定標準,而是取決於創作者的風格與當下的設計意圖,「如果花器本身造型感強烈,例如帶有雕刻細節或特殊結構,那麼花材應相對簡約,以免喧賓奪主;反之,當花器設計素雅低調,花材便可更加豐富或具層次感,展現作品的張力。」在她的創作中,花材與花器並非單純的主角與配角關係,而是互相烘托、彼此成就,塑造作品的完整性。

(攝影:蔡耀徵)
牆角一隅也藏著兩件小陶器,其中白色的那件竟然是可以背在身上的小花器!(攝影:蔡耀徵)

日常創作時,陳曦偏好素雅、沉穩的花器,例如選擇帶有灰階、低飽和色調的器物,並避免使用過於鮮豔的花材。「有些人擅長創作濃烈、飽滿的風格,而我則喜歡讓作品帶有收斂、安靜的氛圍。這可能與我的個性有關,因為我本身比較強烈,所以在插花時,會希望讓自己回歸平衡。」不過近年來,她也嘗試跳脫既有的創作習慣,例如在作品中加入亮色作為點綴,讓色彩在畫面中產生層次變化。這樣的改變,不僅讓創作保持新鮮感,也讓她在熟悉的風格之外,探索更多可能性。

(攝影:蔡耀徵)
外型奇特的草月流花器,是實驗性插花最好的舞台。(攝影:蔡耀徵)

器物是橋樑,花藝是對話

隨著對花藝與器物理解的深化,陳曦逐漸發現,器物不僅是創作的載體,更是一種連結世界的方式。「當購買或收藏某樣器物時,我們不只是獲得了一件物品,而是將它的故事、文化背景,甚至製作者的想法帶回家。」 她形容器物像是一座橋樑,串聯著製作者與使用者之間的美感共鳴。這種感受也體現在她與陶藝家的合作中——即便雙方並無私交,透過欣賞與使用對方的作品,彼此之間也形成了某種連結。而當這些器物進入更多人的生活,這份對話也將持續擴展。

「在開始做花藝前,我並不確定自己真正熱愛什麼,但當我投入其中,透過與不同的人合作,發現有人欣賞我的作品並願意交流時,漸漸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從開始學習花藝到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對陳曦而言,每一次花藝創作,都是一次尋找平衡的探索,也是一場與世界的對話。當花器與花材相互襯托,它便不再只是靜態的擺設,而是一種情感的延伸,讓器物真正融入生活,也讓她在創作的過程中,與世界產生細膩而深遠的聯繫。

(攝影:蔡耀徵)
架上琳瑯滿目的花器,是陳曦從各地慢慢蒐集而來的珍藏。(攝影:蔡耀徵)

陳曦的花&器——搭配筆記

 花材 

拖鞋蘭・乾燥枸橘樹枝

 心法 

這次的創作從花器開始——先選了一款少見的 設計,再回頭搭配手邊的花材,意外找到剛柔之間的平衡感。作品以「尖銳與圓潤」的對比為主題,花器並非單一圓形,而是圓與銳角的錯落組合,帶來獨特的立體感。搭配刷成香檳金的乾燥枸橘樹枝,增添個性與結構感;拖鞋蘭的花腳刻意剪短,使其成為畫面中的穩定重心,不會太搶戲,卻能保留獨特的神情。整體配色以低飽和為主,讓視覺柔和卻有層次。

(攝影:蔡耀徵)
(攝影:蔡耀徵)

 花材 

假肉桂・獼猴藤・小町草

 心法 

選用了一款帶有燒焦感綠點的花器,釉色變化自然,質感獨特。這類多孔花器是草月流常見的特色,能自由調整插花方式,而瓶口間適當地留白,更凸顯花器是作品的一部分。花材搭配上,讓不同質地的枝條交錯,既有輕盈感,也帶點中性氣質,營造滿滿的春日氛圍!

(攝影:蔡耀徵)
(攝影:蔡耀徵)

陳曦

以日本花道作為基礎,發展出和洋混合風格,講究花材色調的和諧以及多元的花型設計;善於解構植物原有型態,跳脫傳統的插花手法,賦予人們對日式花藝新的印象。2019年底於台北開啟花道私塾,以日本草月流派為主軸,透過基本花型探討花與生活周遭連結的可能性。同時經營線上花器選品Ephe3era

文|葉欣昀 攝影|蔡耀徵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4月號《從器物開始的理想生活》

延伸閱讀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