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滅火器樂團:創團23年路上的靈感與觀察,回歸港都「繼續唱家己的歌」

鹽埕第一公有零售市場經過翻新之後迎來新氣象,其中就有團員想要造訪的空腹虫大酒家等店家。(攝影:邱家驊)

家的意義,就是要彼此平等的付出與包容。推出第6張專輯《家和萬事興》的台語龐克樂團滅火器竟也走到第23 年。2020年他們也回到家鄉與夢想的起點高雄,辦公室落腳在港邊的高雄流行音樂中心,走在老鹽埕與新的駁二與灣區,主唱大正、吉他手宇辰、貝斯手皮皮與鼓手柯光4人分享聚首高雄的現在,以及人生一路上的靈感與觀察。

曾經〈南國的風〉唱著「離開這个所在,去四界流浪看覓/走找在置心內的美麗世界/南國的風吹來,我漸漸了解/答案一直攏在我心內」,2020年起大正、宇辰與皮皮3個高中同班同學,陸續搬回了高雄,小學後搬到台中的高雄囡仔柯光,則固定與他們在高雄團練。「北漂10年之後,曾經也覺得如果有一天能力允許會想要回來,可能是種歸屬感吧。」宇辰說著。而《家和萬事興》正寫在回高雄後的疫情時期,大正分享,「疫情時待在家裡的時間比較多,孩子的成長變化一天一天很快速,家就成為現在我最在乎的事。」〈新歌六號〉寫到「今年三十八,有兩个囡仔/這陣的我,繼續唱家己的歌」,這次新作以家為錨點,探索人生各節點的生命議題。問起他們如何創作,大正分享,「我們從來沒有特別在觀察什麼,就是很自然地在生活。」用心生活,眼前的事物、身體所感受自然就進入歌裡,而龐克正是呈現生活的真實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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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埕第一公有零售市場經過翻新之後迎來新氣象,其中就有團員想要造訪的空腹虫大酒家等店家。(攝影:邱家驊)
 

服裝由左至右:陳敬元(皮皮)身著短袖黑色作務衣式設計背心上衣、灰色T-shirt、黑色Hakama褶裙式長褲 all by oqLiq柯志勛(柯光)身著竹綠色前口袋格紋襯衫、Logo 上衣、黑色透氣層次寬褲 all by WEAVISM鄭宇辰身著蟲形彈性上衣、橄欖綠蟲形剪接束口褲 all by WEAVISM|楊大正身著黑色蟲殼工裝背心、白色T-shirt、灰色透氣層次寬褲 all by WEAVISM

「地下音樂」的衝撞青春

或許大家都聽過這故事:高中樂團活動表演申請表遞出那一刻,大正剛好瞥見泳池旁的「滅火器」,就有了團名。那是獨立音樂產業還未破土而出,被喚作「地下音樂」的年代,三民家商旁還沒有瑞豐夜市,高雄大巨蛋還未拔地而起,是片平坦的菱角田。大正說那時常練團到天明,直接去吃錦田肉燥飯,吃到老闆都認識他們;一群人在新崛江商圈看時髦的年輕女生,或在服飾店P51跟曾是台北DJ的老闆聊音樂,那是屬於高中男孩的青澀時代。後來大正到台中讀電影系,台中也成為滅火器的團練基地。更早時台中廢人幫辦在阿拉PUB的「倉庫搖滾」早已是他們的另一個音樂啟蒙地,皮皮笑說:「光看他們外表你會怕。」他們的造型做得誇張—穿孔穿洞、全身刺青、鉚釘衣裝、寸頭或剃光頭的漂亮女生⋯⋯,大正表示台中人玩得比較瘋,「那個場景有點像1970年代末英國照片裡面的造型。」

宇辰說那時高雄的樂風偏視覺系或金屬,相對較少人在玩龐克樂。2000年初的網路還是緩慢的撥接,城市發展還有落差,高雄的穿著不似台中奔放,離北部文化中心也較遠,流行多會慢上幾月,新出的雜誌、音樂與錄影帶要等一陣子才能拿到。然而,高雄也有屬於自己的音樂景色,「我們的個性直來直往,很純樸。」大正這麼說。在鹹鹹海風中,高中畢業那年,皮皮騎機車載著他發現還沒有名字的駁二月光劇場,舉辦那裡的第一場表演;以前原宿廣場上面偶有演出,新崛江有八重洲,高雄中學斜對面郭中二開的ATT音樂廣場後來改名JOIN Us,2007年滅火器第一張發片《Let's GO!》就是在那,專輯寫進那年紀的校園生活、父母施予的壓力與對教育體制的怒吼,以及衝撞的熱血。年紀小一些、當時讀高中還在DamnKidz樂團的柯光,就曾南下JOIN Us聽滅火器表演,「看見大正(學台中的)一頭粉紅龐克頭。」時過境遷,八重洲後來就沒有,變Nike專賣店;台中阿拉在2011年被一把火燒了,到了現在滅火器可能是當時廢人幫唯一沒散去的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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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混在鹽埕七賢一路的樂器行時,大正只要有身上有點錢的話就會跑來吃港園牛肉麵。(攝影:邱家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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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雄流行音樂中心附近的港園牛肉麵仍是團員們的愛店。(攝影:邱家驊) 

不同人生階段的感受視角

最早北上的是大正,2009年發完了《海上的人》,退伍的宇辰、皮皮也陸續搬到台北。剛搬上去時確實不習慣人生疏的距離,不清楚人講話是真是假,對此,皮皮開玩笑說是我們太笨了嗎?「車子多人也多,路邊的視覺感就是流動得很快。」宇辰補充,「都會感太有機了,各種事情都同時在進行,每個人需要放注意力的事情太多了,好像沒有那麼純粹了。」自此滅火器北上10年,2013年當兵退伍後的《再會!青春》是入社會不久的碰撞與無奈,接下來遇到了太陽花運動,經歷了激昂卻也溫暖的〈島嶼天光〉,唱著「天色漸漸光」,獨立音樂文化逐漸衝進所謂的主流視野,然而滅火器卻也因關注劇增面臨內外重壓與動盪。離開前公司、自立火氣音樂後站穩的重生之作《REBORN》,其中一曲〈基隆路〉「在堵車的基隆路/漸漸失去靈魂」,寫的或許正是這種衝撞卻一度失速心情。大正說,「那是一次很大的轉變,更有成熟的視角去說話了。」

而自2004年大正碰到樂生療養院議題起,社會與政治的脈動一直是滅火器所關注。「台灣有現在自由民主是過往的無名英雄用生命換來的,可是在進步的2019年大家看待政治是如此玩笑、隨便,你就會有很多憤怒,希望大家珍惜我們所擁有的民主。」2019年的《無名英雄》除了破天荒到加州錄音,他視角探向台灣過去歷史到當今的故事,也與林夕連線合作〈雙城記〉。大正解釋,人生階段會影響你觀察什麼、如何看待與感受事情。生活也是,像皮皮笑說後來台北也住得方便習慣啦!當然一日生活圈的時代下,曾經的資訊段差抹平,滑開手機的社群軟體什麼都知道。宇辰開玩笑說,「現在的問題反而是醒來不知道自己在哪。」畢竟2023年的現在可以搭高鐵,早上台北工作、聚會晚上再回家,不用塞在擁擠的野雞車或是時間漫長的國道客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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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鹽埕第一公有零售市場逛向(舊)堀江商圈,這裡是過往團員們找尋進口菸的地方,其早年隨著商圈移轉到今天五福路的新堀江而沒落。(攝影:邱家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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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堀江商圈中,團員們與東發商行的老闆娘合影。(攝影:邱家驊) 

回到龐克夢想的起點

曾經擠在台中集訓、塞在台北車陣中的迷茫,回到家鄉的滅火器看到音樂場景隨城市發展的消失與更新:駁二從戶外的月光劇場到大義倉庫的LIVE WAREHOUSE與2014年才開的百樂門酒館成為獨立音樂新據點,而JOIN Us結束後另闢鹽埕區的Rocks岩石音樂仍駐守地下⋯⋯。而過了那麼久,滅火器自然也變了,曾經年少的衝撞青澀變得更加成熟而柔軟;可初心從未變過,不變是他們始終潛藏內心那塊堅持不長大的龐克魂。團員4人隨年紀增長擔負更多責任,《家和萬事興》的速度節拍跟音色或許因此聽來柔和了幾分,從新生譜寫到生命逝去,8月的高雄演場會定名「一生到底One Life, One Shot」,彷彿人生就是一場一鏡到底的電影。

「這次每一首歌都是獨立的人生節點與故事,就像攝影機架在人生的不同位置拍攝,敘說的人稱就不同了。」大正分享,對應專輯英文名Human Condition的專輯序曲〈人間條件〉是爸爸的視角,向新生命輕訴期許與mindset(人生觀念),再來是寫青春的〈新歌六號〉、〈火山戀曲〉的愛情病症、〈一百夜〉的失戀與療癒,〈新世界的光〉是告別混沌青春的轉折,接著祝福求婚的〈最後一個〉、收錄大正女兒童言的〈給女兒〉想像嫁女心情、歌頌母親奉獻的〈家和萬事興〉,以及遙想人生最後的〈人生尾路〉。而素來有「新歌N號」記錄各張專輯創作心情的傳統,第6張專輯搭上〈新歌六號〉排列在第2首,如同回到高雄的滅火器,也回溯年少時代對音樂熱愛的夢想伊始,「現在的世代是比較不相信夢想的世代,可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夢想是存在的、是美好的,我想要記錄下來,告訴在聽歌的人:有個樂團在我16歲創立了,現在過20幾年後我還在做專輯,很感謝我的夢想可以走得這麼長久。」帶有熱血正能量的夢去衝撞是滅火器的答案,他們的龐克搖滾魂還未到底,仍在衝向未知但昂揚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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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球擊」辦公室就藏身在港邊的高雄流行音樂中心。(攝影:邱家驊)
 

滅火器樂團 FIRE EX.

來自南台灣高雄的台語龐克樂團,成立於2000年,由主唱楊大正(Sam)、吉他手鄭宇辰(ORio)、貝斯手陳敬元(JC,皮皮)3位高中同班同學以及鼓手柯志勛(KG,柯光)組成。至今發行6張完整專輯及多首單曲,以龐克搖滾為基調,歌詞真實的反映時代與生活,貼近大眾。2015年成立火氣音樂。2017年創立自己的音樂祭「火球祭」。2020年獲第31屆金曲獎最佳樂團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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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滅火器眼中的港都脈動 

❶ 新灣區

大正:第一屆大港開唱就在這裡了,直到2012年在現在辦公室底下大港開唱南霸天舞台表演時都還是平地,整個高雄流行音樂中心包括對岸鯨魚堤岸等都還沒蓋起來。宇辰:以前我們還在這邊玩滑板。皮皮:現在這裡輕軌都有了,一整區延伸到大義倉庫整個夏日都是滿滿的活動。

❷ 澄清湖

柯光:以前大門口有一間麥當勞後來要關掉,那是我爸爸朋友開的。宇辰:大正就住在旁邊,這是那年代父母遛小孩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大正:以前我也是在這裡跑跑跳跳,現在生活是家到辦公室兩點,早上都會經過這裡,有時也會帶小孩過來。我們改天可以約一天去烤肉!

❸ 旗津與星空隧道

大正:這是我現在遛小孩的另一個選擇,騎腳踏車能看見漂亮的海岸線,有一段是裝置藝術,一段接近舊大街有些類似美國加州聖塔莫尼卡(Santa Monica)的感覺,衝浪客來來往往,傍晚坐在旁邊的小吧喝啤酒。柯光:我是還蠻常坐個船去吃個冰的。皮皮:以前還沒那麼多建設,蓋市場後一些路邊攤都移進去,星空隧道以前就有了,比較黑暗恐怖,翻新過後變得老少皆宜。

文|吳哲夫 攝影|邱家驊

妝髮|Kelly Liu 造型|張瑋涵 服裝協力|oqLiq、WEAVISM 織本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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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音效大師杜篤之專訪:以好的聲音,勾勒出好的故事線條

電影音效大師杜篤之專訪:以好的聲音,勾勒出好的故事線條

杜篤之是台灣最富盛名的電影音效大師,開啟台灣電影同步錄音、杜比立體聲錄音與杜比全景聲錄音的時代。2023年,杜篤之憑藉電影《五月雪》,和吳書瑤、陳冠廷兩位新銳共同摘下第60屆金馬獎最佳音效獎,這是他個人的第13座金馬獎,追平了香港電影人張叔平所締造的紀錄,兩人並列金馬影史至今獲獎最多的得主。

位在南港的「聲色盒子」,是杜篤之創造聲音魔法的基地,裡面有足以製作出杜比全景聲音效的錄音室和放映劇院,從環境到設備完全符合全球首屈一指的專業標準。21世紀到現在為止重要的台灣電影如《海角七號》、《艋舺》、《刺客聶隱娘》、《大佛普拉斯》等,都在這裡完成後期音效製作,而杜篤之這三個字,也早已成為華語電影中「音效」的代名詞。

杜篤之憑電影《五月雪》摘下個人第13座金馬獎。(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杜篤之憑電影《五月雪》摘下個人第13座金馬獎。(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

「我像是交響樂團的樂手,該表現的時候表現,不需要搶走別人風采;我的目的是讓電影好看,不是讓人家覺得聲音搶眼。」人如其名的杜篤之,以一貫篤實敦厚的態度,為從事了將近50年仍樂此不疲的工作下了這樣的註腳。

從後製配音進化到同步錄音、從類比時代跨進數位時代,在音效製作和設計這條路上,杜篤之一直是走在前面的人,前行的同時他也不忘提攜後進,培養出了一群熟悉現場錄音、剪輯和混音後製的專業人才,近年在跨國合製電影的新趨勢之下,杜篤之和子弟兵們的合作觸角也從台灣擴展到國際。甫拿下金馬獎最佳音效、亞洲電影大獎最佳音響獎的《五月雪》,就是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特地遠渡台灣請杜篤之操刀的作品。

杜篤之為馬來西亞電影⟪五月雪⟫刻畫了聽覺級的五一三歷史事件。(圖片提供:匠子映畫)
杜篤之為馬來西亞電影⟪五月雪⟫刻畫了聽覺級的五一三歷史事件。(圖片提供:匠子映畫)

好的聲音 勾勒出好的故事線條

《五月雪》是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的第二部電影,從知名的「普長春班」粵劇戲班興衰,帶出馬來西亞華人最慘烈的一段種族衝突——發生在1969年的「五一三事件」。張吉安花了十年將收攏在歷史中的血淚傷痕挖掘出土,在受難者已無法為自己發聲的情況下,為他提供證言的倖存者大多數並未到過殺戮現場,而是躲在藏身處「聽」著飄盪在四周的呼救聲。

如果說「聽覺」是五一三歷史最重要的記憶感官,那該如何讓觀眾「聽見」死亡呢?在《五月雪》電影裡,杜篤之用「聲音」帶觀眾走入那個肅殺時代的氛圍之中——民眾倉皇逃逸,躲在戲棚裡的人,無法得知外界的情況,但紛沓的人聲、槍聲、尖叫聲、哭喊聲,彷彿未知的死亡正在步步逼近,短短幾分鐘內,刻畫了一個「聽覺級」的歷史事件,讓「聽見」比看見更恐怖!杜篤之透過層次分明的聲音處理,成功地將聽覺恐懼發揮極致,正是如此深厚的功力,為他一舉奪得多項電影大獎的殊榮。

「音效是為了服務電影。」杜篤之說,音效師的工作,就是要設計挑選最有戲劇感、或是最符合影片情境的聲音,因為聲音會帶領人,一段畫面中,聲音在哪裡,觀眾就會注意那裡,「故事的線條」也因此被勾勒得更清楚。所以杜篤之喜歡聽導演說自己的想法,他會判斷該在哪裡加重故事的拍子,若剪接沒辦法說出好的故事,他也會跟導演討論、判斷是否需要重新剪輯。

這些年,「聲色盒子」接待過許多像張吉安這樣來自世界各地的國際影人,從大導演到新銳導演,都在這個充滿魔力的空間見證自己的作品誕生。此外,經由文策院「國際合作投資專案計畫(TICP)」牽線,杜篤之和團隊更躍上國際舞台,在外語電影製作中大顯身手。透過這位公認的音效大師,各國影人看到了台灣後期製作的能力,杜篤之也在不同國家的電影語彙中,打開了更多可能。

杜篤之、聲色盒子團隊與智利籍導演Felipe GÁLVEZ合影留念。(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杜篤之、聲色盒子團隊與智利籍導演Felipe GÁLVEZ合影留念。(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高科技接軌國際 台灣後製實力勢不可擋

2023年於金馬影展放映的《血色之路The Settlers》,即是由文策院促成、杜篤之團隊與智利導演菲利培加貝茲(Felipe GÁLVEZ)共同合作的成果。這部闡述20世紀初智利火地島原住民遭受西方征服者壓迫的真實歷史故事,由於拍攝時收音的條件欠佳,故必須在後期重新鋪上環境聲音和動作效果音,除了音效做得真實,有時還隨著圖騰祖靈的劇情進入魔幻寫實,整部片的後製精緻又巧妙。

拜數位科技進步之賜,「聲色盒子」所使用的Source Connect的技術,即使相隔兩地,只要透過杜比認證錄音室,彼此便能以優異的聲音品質同步混音,提供兩地的導演、演員或音效師即時連線,讓聲音製作得以突破地理侷限,開啟國際製作的可能性,完成許多跨國作品。算起來,從2023年到現在,在「聲色盒子」完成的電影,已經有五部分別入選歐洲坎城、威尼斯和柏林三大影展。這是世界上很多規模更大的錄音室也無法企及的成績,其中有杜篤之的咫尺匠心,還有來自1980年代台灣新電影浪潮的涓滴匯聚。

杜篤之認為楊德昌與侯孝賢是影響其最深的兩個人。由左而右依序為:楊德昌、杜篤之、陳博文。(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杜篤之認為楊德昌與侯孝賢是影響其最深的兩個人。由左而右依序為:楊德昌、杜篤之、陳博文。(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楊德昌是影響杜篤之至深的人之一,楊德昌對電影界的付出,不只是作品,更曾在入圍柏林影展後自掏腰包,讓工作人員一同踏上紅毯參展,親身感受從事電影工作的光榮時刻。杜篤之的想法也是如此相似,他認為走過殿堂級紅毯是一種榮耀,會惦記在電影人心中久久,因此,當聲色盒子的作品,陸續獲國際級影展獎項提名時,他便讓同仁們親身到國外接受一線影展的洗禮,不只是打開眼界,更是創造自我要求的使命感,他說:「榮譽感會提升台灣電影的製作環節,感受過榮耀後,每當製作時,要放手還是要拼搏,心底就會有選擇。」

⟪香巴拉⟫入圍2024年柏林影展,杜篤之團隊親臨現場共享榮耀。(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香巴拉》入圍2024年柏林影展,杜篤之團隊親臨現場共享榮耀。(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專業成熟的音效環境 全面建構台灣的聲音

除了國際合作,近年製作的《老狐狸》和《天橋上的魔術師》,不約而同重建80年代台灣的聲音,如消逝的平交道警示聲、柴油火車運轉聲、街頭攤販聲,試圖將老臺北的記憶和情感重新呈現給觀眾。其實,不止這兩部電影如此,幾乎只要劃時代的電影,都是一場聲音的搜集與重建,杜篤之一直致力搜集和整理各種音效資料,直接為台灣聲音的歷史,留下重要的紀錄。

台灣電影早期背景聲很少,只能做出生硬不真實的音效,很長一段時間,杜篤之只要出門就隨時隨地準備錄音,目的是要建立自己的聲音樣本資料,由他開始,為每部電影到處收音產生素材,讓台灣電影場景更立體生動。

隨著半世紀的電影製作,杜篤之逐漸建構了一個龐大的聲音資料庫,不僅包括臺灣本地的聲音,也透過各種國際合作,陸續搜集不同地區的聲音,他將這些聲音進行數位化處理,以便檢索和使用,逐漸為台灣電影界形塑珍貴的聲音記憶資產。

聲色盒子設有Dolby全景聲認證的電影終混棚,打造國際一流水準的後期製作環境。(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聲色盒子設有Dolby全景聲認證的電影終混棚,打造國際一流水準的後期製作環境。(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不僅如此,杜篤之更心念著提升整體後製環境,時時翻新聲效新科技,從錄音、配音到混音,聲色盒子擁有國內最完善的音效設備,近年更打造七米寬四米高螢幕且合乎杜比認證的模擬電影院,作為最終混音的場所,雖然成本高昂,杜篤之卻希望海內外電影夥伴在台灣能享有最好的後期製作環境。

「為華語電影,提供一個專業技術與成熟製作經驗的高品質杜比混音製作場所」是一直以來的心願,杜篤之全面性地佈局提升台灣音像製作條件,也積極將聲音設備捐贈給博物館和文化機構,為聲音建構與傳承貢獻心力。

從心感受 聽覺感官即是無限

對有志投身聲音設計的新一代創作者,杜篤之稱音效是敏感度的訓練,必須從生活記憶開始擴大聽覺的練習,他說:「想把聽覺感官打開,必須先把視覺關掉,閉上眼睛,你的聽覺就是無限,會有另一個世界。 」

動人的聲音設計,或許從頭到尾都來自「心」的感受與熱愛,這也是音效製作的不二心法。杜篤之最看重的特質,即是對電影由衷的細膩觀察,唯有熱愛影像、能敏銳察覺電影情感的人,方能做出動人作品,因為技術的東西可以教,但情感面的關懷,是根本從心散發出來的,這是音效設計的道路能走多遠的關鍵。 

杜篤之看重旗下音效師對電影的情感觀察。(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杜篤之看重旗下音效師對電影的情感觀察。(圖片提供:聲色盒子)

從國際名導到年輕新血,從設備技術到世界交流,我們這趟訪問看見杜篤之對台灣電影環境的付出不遺餘力,訪問的最後,好奇地問了杜篤之一個後設且充滿想像性的問題:「如果要幫『杜篤之』這部電影配上聲音,您想怎麼設計呢?」

杜篤之沉吟了一會兒,竟然聯想到美麗的天空,幻化著一片斑斕彩霞,他玩味地反問道:「如果彩霞有聲音,你覺得那是什麼聲音呢⋯⋯?」

循著他的問題,彷彿能看見一整片溫柔的夕陽天光,映出樹梢的喃喃低語、飛鳥的振翅飛鳴、夕浪的滔滔拍岸。和煦的光芒是萬物的知音,就像杜篤之半世紀以來,不輟地映耀電影圈,讓每個存在發出各自美妙的聲音,亦使之生機勃勃。如果瑰麗彩霞有聲,我相信那是杜篤之大師親炙台灣電影圈的溫暖之聲。

 

撰文|詹凱琦
提供|臺北文創

本文由臺北文創名家觀點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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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宥嘉第六張新專輯《王》:將生命切片化成歌曲,走進以「愛是王」為主題的音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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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6年發行的《今日營業中》後,睽違8年,林宥嘉推出的第六張專輯《王》,已於3月19日正式上線。而在新專輯發行前一週,林宥嘉舉辦了首次聽歌會,與大家分享這張新專的幕後故事,引領人們進入這張以「愛是王」為主題的音樂世界。

去年12月的idol演唱會,林宥嘉便透露新專輯緊扣一個主題,而當他在聽歌會緩緩解釋這個乍看有點不明所以的專輯名稱後,也讓人回想起,那時演唱會,我們搖旗吶喊的應援旗上寫著:only love can overflow black holes(唯有愛能滿溢出黑洞)。

《王》這個名稱聽起來有點囂張,但它不是指『我是王』,而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件事情,可能就會成為這個人的『王』。這張專輯發行後有個宣傳文案——什麼是你生命中的王?是迷惘、恐懼、完美、或是恨?別讓這些成為你生命中的王,愛是王。

但,為什麼是「愛」?愛是個大哉問,無法一言以蔽之,又要如何在一張專輯中訴說完?不過,熟悉林宥嘉的歌迷或許會了解,這些年他經歷了結婚生子、身心生病、家人罹癌,這張包含10首歌曲與6首過場的新專輯,彷彿呈現了他的生命切片。不只有甜蜜浪漫的〈少女〉、描寫結婚的〈代客求婚〉,也有比較爆裂的〈懲罰〉、談論死亡的〈白〉、歌詞相當白話〈一家人相親相愛〉,以及最後與原諒、寬恕有關的〈To Forgive 宥〉;這些不全是溫暖、擁有不一樣氛圍的音樂,也正體現了愛的不同面向。

而再度由聶永真操刀的專輯封面,也蘊含了「愛是王」這個主題。一匹白馬出現在四下無人的加油站,並不是代表馬是王,而是因為看不見、但存在的愛,化成了君王騎在馬背上,而它可能要透過許多方式讓你知道這就是愛。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實體專輯將以Music Art Book為概念來設計,目前開放預購至4月22日,屆時市面上不會販售。

若想更加了解這16首音樂作品的創作故事,非常推薦觀賞已上傳至官方YouTube頻道的聽歌會內容,林宥嘉侃侃而談的分享,讓人能感受到他對這張專輯的喜愛,與這些年來他觀念的轉變。比如去年演唱會,林宥嘉不時提到的「當我們在A或B做不出選擇時,就選擇對別人有好處的決定」這個想法也對應到新專的製作。

當林宥嘉推出〈我不是神 , 我只是平凡卻直拗愛著你的人〉這首單曲,有歌迷問他這張專輯還會有以往的那種抒情歌嗎?他很意外這首歌在某些人的耳朵裡不是抒情歌;也有一天林宥嘉在想,如果他是華研投資了這麼多錢,應該會希望這張專輯至少有一首會中的歌吧,而「選擇對別人有好處的決定」,是他在做這張專輯時,判斷事情要如何做的一個點,以及如果這張專輯在講「愛」,那他需要一個流行通俗的載體去傳遞這個訊息。因而誕生的〈誰不想〉,便是一首療癒在愛情關係裡面低潮或是破碎的人的歌。

林宥嘉也提到,以往做完專輯時會精疲力盡,但在製作這張對他而言很出色、有突破的專輯時,並不是追著完美在跑,「這張專輯讓我非常引以為傲的一點是,在這樣一個精益求精的團隊裡面,沒有那種很嚴肅、要burn out的氣氛;不是追求好的狀態,就要把自己燃燒殆盡。」

而這張多了愛、溫暖、幸福氛圍的《王》,對於許多從〈說謊〉、〈想自由〉、〈浪費〉等備胎系情歌認識林宥嘉的人來說,或許不是那麼符合想像,但身為林宥嘉長久以來的歌迷,完全能感受到這張新專輯非常「林宥嘉」,同時感謝他將生命經歷化成歌曲與我們分享;從一開始的恨裡受罪到最後的寬恕,無非是因為「愛」,而這應該也是林宥嘉這些年來最大的體悟。

如同他在社群平台提到的,「希望每一個歌迷,都能夠好好地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從第一秒聽到最後一秒。」當你在靜下來的時刻,將這張專輯從頭聆聽到尾,也便能理解這張專輯為什麼關乎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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