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荷蘭攝影大師Erwin Olaf:40年創作路,在充滿裂縫的世界拍下完美時刻

Orwin Olaf。

被譽為荷蘭國寶級攝影師的Erwin Olaf於今(2023)年9月逝世,享年64歲。國立台灣美術館曾與韓國水原市立美術館在2022年共同策劃他的大型個展《埃爾溫‧奧拉夫:完美時刻─未竟世界》,其中展出他在2000年代生涯中期以降的創作,La Vie藉機邀請到藝術家親自分享他從最早期動人的黑白人像作品,到近年鋪張卻細膩的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40年來創作路徑是如何轉變,而他又為何鍾情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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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中》系列〈肖像XI-A〉,是患有肺疾的Erwin Olaf臉戴呼吸器進入高地創作的自拍照。(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跨足時尚的荷蘭攝影藝術家Erwin Olaf創作生涯已逾40年,近年才陸續在世界各地進行生涯回顧。他以畫面細膩的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作品聞名,然而其創作起點卻是從文字開始。曾就讀荷蘭烏特勒支新聞學院,他在寫作新聞方面苦苦掙扎,「在這種環境下我不是很開心,其中一位攝影老師說服我參加他的一堂課,做完第一次作業之後,我確認攝影是屬於我的語言。」他發現相機可以在不成為世界一部分的同時,與外界接觸甚至創造自己的世界。

成長於荷蘭,他深受家鄉歷史悠久的繪畫傳統影響,啟發他對於光線細膩的觀察。而在那追尋自由的年代,他也甚受電影導演Federico Fellini和Paolo Pasolini飽含強烈情緒、挑釁社會習性的作品深深吸引。他不避諱女性、有色人種、同志群體等社會邊緣族群與議題,早年的作品以簡潔的光線與布置呈現黑白人像,大膽裸露的身體,展現強烈的情欲張力,由此彰顯他對身分認同的主張、突破社會框架的渴望,「攝影師Weegee的〈Man arrested for cross-dressing〉這張照片傳達的自由和自信像閃電一樣擊中我,成為我一直銘記在心的東西。此外還有Robert Mapplethorpe和Helmut Newton影像中,那種美麗的光影與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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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Olaf《雨》系列〈冰淇淋店〉(左圖),可看出對1641年Johannes Cornelisz Verspronck〈藍衣女孩肖像〉(右圖)的呼應。(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挑釁社會禁忌、虛幻與現實的模糊地帶

1988年,他斬獲青年歐洲攝影師競賽大獎(Young European Photographer)的《棋子:一次下棋的嘗試》(Chessman)系列,似乎能找到另一名他喜歡的攝影家Joel-Peter Witkin的影子,影像中用捆綁、扮裝、角色表演等方式,拍攝畸形人、肥胖者、侏儒等等,展現他對人性豐富的理解與對社會禁忌——階級種族、性別及宗教信仰——的張狂挑釁。「我在攝影中研究的是肌膚表達的情緒。我喜歡人體肌膚的質地,喜歡它在(黑白)攝影中的呈現,非常著迷它所講述的故事。」

1990年左右,Erwin Olaf也在商業攝影領域取得成功,曾與Heineken、Louis Vuitton、Levi's、Microsoft與Nokia等國際品牌皆有合作。「近年來在個人創作上的穩定讓我可以完全獨立,但我仍然喜歡挑戰商業委託,它們讓我有機會學習、結識新朋友並與其他創作者互動。」數年商業委託案的實驗與積累,讓他擅於駕馭畫面的美感與細節,這有助於他在2000年代以後往編導式攝影的轉向。過往作品僅需要少量的空間與燈光操作即能拍攝,但編導式的作品為了透過畫面細節的經營,描繪人性的複雜與戲劇化的情感,對於場景、人物造型以及合作人員等等調度有更高的要求。此外,也能藉此吸引觀眾目光,讓作品的其他層次能進入他們的視野。「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因此想要創造一個完整的世界,而最簡單(也是最昂貴)的方法就是將所有事物都陳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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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髮廳〉,2004。(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迎向更大的歷史場景

他對於人類內部情緒的關心,也融入更大的歷史場景,2000年代的《雨》(Rain)、《希望》(Hope)、《悲傷》(Grief)三部創作,是Erwin Olaf對人類情感細微狀態的研究。在911事件發生之後,他將感受到的衝擊與矛盾融入作品,於是畫面中人物置身在1950年代,象徵蓬勃發展與追求自由精神的美國,人物卻猶如美國畫家Edward Hopper筆下深陷大都市的孤獨與疏離,彷彿美好已不復存在的迷茫。2010年代的《柏林》(Berlin)、《上海》(Shanghai)、《棕櫚泉》(Palm Springs)中,他更進一步以真實城市為背景,展現它們在急遽變化下被投射的虛幻欲望。他認為若新世界將把舊世界抹去並遺忘,這不會是一種進步。「歷史可以幫助人們理解現在,也讓人知曉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同時我在創作中融入了我的青春。」藉由畫面的精密編導,他模糊了現實與虛幻的邊際。

Erwin Olaf也不吝於嘗試各類的創作可能性,2012年的《鑰匙孔》包含一組裝置,外部張貼平面攝影而內部則播放兩部影片,當觀眾透過鑰匙孔窺視內部的瞬間,外部照片的人物也凝視著觀眾。荷蘭2013年新版歐元硬幣設計圖面、2016年在荷蘭國家博物館(Rijksmuseum)的裝置設計《伸展台》(Catwalk Promo)等都是他對不同媒材表現的嘗試,然而,攝影始終是他主要語言與工具,「其他媒材是賦予作品敘事深度的方式,讓它更加豐潤,但我終究是以攝影為主要媒材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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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櫚泉》系列〈美國夢:與艾力克斯的自攝像1〉呈現社會中種族與貧富對立的矛盾。(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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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系列〈達勒姆共濟會會所〉探討孩童與成人以及不同種族之間的關係。(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在未竟的世界的尋找完美時刻

近年COVID-19的爆發對Erwin Olaf造成衝擊,創作工作一度癱瘓,從中他觀察到這世界的慌亂與脆弱,「我想把這種恐懼、這種感覺轉化為攝影作品,那是一種恐懼、混亂狀態的表現。」《愚人節2020》(April Fool 2020)描繪他在這場如電影般超現實的疫情,所感受到的迷惑情緒;在《在林中》(Im Wald)系列,他則以大自然為背景,借鑑19世紀浪漫主義繪畫的形式,在巴伐利亞與奧地利的山區完成作品,表現現代人類與自然的疏離關係。而在《愚人節》、《在林中》都能見到他的自拍,這是Erwin Olaf自生涯初期就一直注意的命題,「自拍是一種自我研究。我曾多次說過:每個藝術家都應該製作自畫像。它是一面鏡子,可以很好地反映出我的想法、當下的狀態,以及我的情緒或憤怒。」

《在林中》他在山區戴著呼吸器的自拍,直截揭示他1996年以來,一直飽受遺傳性肺氣腫的困擾,「我盡可能不屈服在自己的健康問題。」健康不必然與他的創作有直接關聯,但確實對他的日常生活,以及對事物的感知有很大的影響,在一些自拍中,他不吝表現出這種脆弱性,如同2009年的自拍作品《我希望,我是,我將是》( I Wish, I Am, I Will Be)記錄下自己50歲時的面貌,以及他對理想中、對未來自己衰老後戴著呼吸器的想像,某種程度上誠實到近乎無情。他已然接受自己的缺陷和命運,謹慎分配自己的注意力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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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節》系列〈早上9點45分〉想展現人們面對COVID-19的迷惘。(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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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中》系列〈天鵝〉。(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創作生涯至今,他從一個急欲表現的藝術家,作品轉趨沉思與平靜,處理人的失落、年齡衰老與包含悲傷的各種情緒,「我變老了,現在不再需要透過作品張狂的咆哮來吸引人們的注意。我越來越對人們幽微的動作與情緒變化所吸引。」他也重新開啟《My Ladies Hats》這1980年代起拍攝的系列,那時他早為男人戴上女帽,挑戰性別氣質的模糊性,「這個系列平衡了我過去幾年對於大型製作的挑戰,在小型私密工作室環境中,再次拍攝這探討性別認同的迷人系列感覺很好。」

作品少了點咆哮,多了些耳語,但Erwin Olaf始終說著同樣的話。對他而言,世界存在許多動盪與缺陷,創作正是他在現實中追求自由、在生命中找到堅韌與美的手段,「我所說的完美時刻是作品將一切事物結合在一起的狀態。當創作完成印刷和裝裱後,我會靜靜地看著它們,讓作品『呼吸』,我很享受那種時刻,感受到完美。」在法國巴黎畫廊Rabouan Moussion的個展,以及在盧森堡國家歷史藝術博物館(Musée national d’histoire et d’art)與藝術家Hans op de Beeck的合作等更多計畫持續展開,他還渴望實踐更多的想法,以創作去完整這個未竟的世界。

Erwin Olaf

創作手法多元的藝術家,作品聚焦被社會邊緣化的個體,例如女性、有色人種、同志群體等。2019年他的500件作品獲荷蘭國家博物館典藏,館長Taco Dibbits形容他是「20世紀最後25年最重要的攝影師之一」。於2017年擔任荷蘭皇室的肖像藝術家,並在2013年替荷蘭2013年新版歐元硬幣擔任設計師。曾獲荷蘭Johannes Vermeer獎、國際色彩攝影獎年度攝影師。

文|吳哲夫 圖片提供|國立台灣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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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作為工具時,常被用於記錄具體事物;作為藝術媒介時,多引動著觀者的情感記憶。然問及阿部大輔對於「攝影意義」的答案,卻兩者皆非。他並不以它記錄既有真實,而是拿來追求未見之美;他亦明言自己的作品沒有情感,希望觀者也能抽離感知、純做視覺鑑賞。如此獨樹一幟的創作風格,將如何帶領我們探索時間與存在的微妙關係?跟La Vie走進徠卡之家,綜覽《The Present shapes the Past》特展便知一二。

「當下」是一切起點

日本攝影師阿部大輔(Daisuke Abe)與徠卡(Leica)攜手策劃攝影展《The Present shapes the Past》,即日起至2026年3月23日於徠卡台北畫廊帶來《shape》和《vague》兩大系列,邀觀者一同穿梭虛實之間,探索兩英文單詞分別對應的形、光,以及時間與存在的微妙關係。首先推敲阿部大輔核心創作概念「過去不再、未來未至」可得世界觀:想像未來或回憶過去的,歸根究柢只有現在的自己,而過去之所以成為過去,事實上也因我們在此刻賦予它意義。換言之,過去與未來都不存在,僅僅現在是真實的——「此刻」於是成為其作品最重要的主題。

阿部大輔攝影特展《The Present shapes the Past》即日起至2026年3月23日於徠卡台北畫廊登場。(圖片提供:徠卡)
阿部大輔攝影特展《The Present shapes the Past》即日起至2026年3月23日於徠卡台北畫廊登場。(圖片提供:徠卡)
展出內容以「此刻」為重要主題,並呈《shape》和《vague》兩大系列。(圖片提供:徠卡)
展出內容以「此刻」為重要主題,並呈《shape》和《vague》兩大系列。(圖片提供:徠卡)
「過去不再、未來未至」概念貫串作品。(圖片提供:徠卡)
「過去不再、未來未至」概念貫串作品。(圖片提供:徠卡)

兩大系列取向相通,有何異同?

就拍攝視角而言,比起《shape》的具象構圖,《vague》更抽象化擷取事物一隅;就拍攝目的而言,《shape》將眼睛所見形狀落實到影像裡,《vague》則由影像尋找眼睛看不明白的形狀。總的來說,兩系列表現性具相似之處,根本上亦無太大差異,皆超越既有認知與物件分類,尋求新的影像價值。唯後者意在「生成難以判別被攝體究竟為何的影像」這點尤甚前者。若定義《shape》是解構、切割現實的形狀,那麼《vague》可被當作一種重構、扭曲現實的嘗試。以下詳述各自創作概念。

《shape》系列。(圖片提供:徠卡)
《shape》系列。(圖片提供:徠卡)
《vague》系列。(圖片提供:徠卡)
《vague》系列。(圖片提供:徠卡)

▍《shape》系列

此系列攝影師試圖藉由一種無法以具體名稱標註「這是什麼」的抽象程度,對真實形體加以捕捉。「它是什麼、在哪裡都不重要,美麗的形態才是我想一睹為快的影像。」阿部大輔並非將攝影視為記錄具體事物的工具,而是從自身觀點出發,利用鏡頭追求從未見過的影像。作品刻意模糊物件的可辨識度,單純呈現那些不易被定義的形態,所攝內容也主要基於是否具備視覺美感進行選擇,而不著重「這是某某人/物件/景致」的記錄性判定。

不賦予脈絡或故事,也不去貼近任何人的心情,只是作為形狀的影像陳列,就那樣存在著。——阿部大輔《shape》創作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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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提供: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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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gue》系列

此系列全無明確的拍攝主體,畫面模糊卻充滿能量,冥冥之中喚起觀者對未知的想像。「拍攝前我無法預測影像會長什麼樣子。是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影像才真正誕生。」阿部大輔認為「美」必然存在於任何事物中,更沒有一種觀看方式與另一種相同,故攝影應當去發掘難以透過肉眼取得的視角。

一切事物皆具同等價值,且都擁有各自的美。——阿部大輔《vague》創作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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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情緒拍攝,也願觀者抽離感知

無論《shape》或《vague》系列,阿部大輔都排除了情緒的介入。「影像確實可以傳達喜悅或悲傷,但我的作品沒有情感。我希望觀者能抽離感知、不受情緒影響,純粹欣賞視覺之美。」他相信人類認知事與物多半來自經驗與記憶,可真正的創作卻該超脫過往理解,直擊前所未見。

拍攝上排除情緒介入,阿部大輔希望觀者也能抽離感知,純粹欣賞視覺之美。(圖片提供:徠卡)
拍攝上排除情緒介入,阿部大輔希望觀者也能抽離感知,純粹欣賞視覺之美。(圖片提供:徠卡)

在台完成《shape》,深受「光」和「城市呼吸」啟發

光線創造影子,能提高色彩鮮明度並強化被攝主體,在《shape》系列扮演關鍵角色。阿部大輔分享來台拍攝《shape》過程所感,「台灣和日本距離不遠,但城市的建構方式與氣候讓『光』與『色彩』截然不同。」台灣的潮濕高溫使光線在大氣中擴散出獨特的層次效果,「讓我更深刻地思考了『形』的意義,而《shape》系列作品正是這個思考的反向。」對此他特別表示自己非常幸運,「拍攝期間幾乎天天晴朗,若是陰雨天,我應該就無法拍出如此強烈的影像。」更坦言來台完成攝影企劃及舉辦展覽為他開啟嶄新創作方向,「這次與徠卡台灣的合作,促成在台灣進行的拍攝契機與經驗,也給我新系列創作的啟發。」

同場加映:作品背後一剛一柔的SL3、M10

作為攝影師,徠卡之於阿部大輔不僅是一台相機,更是一種觀看世界的方式。「在《shape》的創作中,我特別依賴Leica SL3的高解析度與色彩再現能力。它能精準地表現建築線條與光影層次感,讓畫面更具張力。」同時提及SL系列相機可搭配100-400mm焦段鏡頭的優勢,「許多《shape》作品,都是使用這顆鏡頭所拍攝的。那種遠距離凝視的視角,讓我能捕捉到人眼無法專注的細節。」另一頭,阿部大輔選用M系列相機著手《vague》的創作,「Leica M10的畫面則帶有不完美的溫度,讓我能更自在地探索抽象邊界。」SL系列彰顯卓越畫質和豐富細節、M系列保留底片柔和質感,兩者一剛一柔,體現阿部大輔作品截然不同的思考面向。

徠卡SL和M系列相機體現阿部大輔作品截然不同的思考面向。(圖片提供:徠卡)
徠卡SL和M系列相機體現阿部大輔作品截然不同的思考面向。(圖片提供:徠卡)

阿部大輔攝影特展《The Present shapes the Past》

  • 時間:即日起至2026年3月23日11:00-19:00
  • 地點:徠卡台北畫廊(徠卡之家|台北市青田街6巷3號)

>> 更多資訊可至徠卡官方網站台灣官方臉書台灣官方IG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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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韓國攝影師Siyoung Song:在商業攝影中定格真實與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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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d Velvet、TWICE、BTS、New Jeans(現NJZ)等眾多 K-POP 偶像,都曾出現在 Siyoung Song 的觀景窗中,他也同樣遊走於時尚、影視、品牌與藝術等各領域之間,捕捉一幕幕精準而鮮明的影像。La Vie與他聊聊近期重要作品的拍攝幕後,以及對於攝影的核心思考。

如同許多對鏡頭有嚮往的人,Siyoung Song最初也懷抱著想拍電影的心,遠赴紐約視覺藝術學院學習。但從青少年時期便享受拍照的他,偶然開始在一間商業攝影工作室工作,環節中需與各方團隊緊密協作的過程,以及相較電影製作更加緊湊的節奏尤其吸引了他,也讓他從此投身其中。

翻閱Siyoung Song的Instagram頁面,一幀幀畫面的調性跨度廣泛,從人物肖像、純風景到品牌概念形象,都是他的鏡頭刻畫的對象,且畫面時清透時濃郁、時沉鬱時明亮,難以單一風格概括描述。

他也自認沒有固定的「風格」,「但有些事情是我總會放在心上的,其中之一是創造帶有『電影感』、能喚起懷舊氛圍的場景。」如同他總是被日常的靈感來源——畫作、電影、音樂中的某些微小瞬間打動,他也希望自己的作品多少能帶給觀者這樣的情緒湧動。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Siyoung Song捕捉跨媒體藝術家金雅瑛(Ayoung Kim)於今年3~6月在愛馬仕位於首爾的Atelier Hermès舉辦的個人展覽《Plot, Blop, Plop》。(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今年4月日本服飾品牌BEAMS首次在韓國開設快閃店,Siyoung Song拍攝出傳統與潮流交織的首爾街頭。(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為畫面染一層神秘與陌生

在日本寶礦力水得2024年的廣告視覺中,Siyoung Song便成功定格出隔著螢幕也能感受到的、強大且流動的青春能量。

本身已具有相當品牌知名度的寶礦力水得,近年來陸續與瀧本幹也、奧山由之等攝影師合作,透過影像建立起鮮明的視覺辨識度。Siyoung Song回顧當時的目標,是要創造一個既忠實於品牌關鍵字——青春、純粹、夏天,又能融入新鮮視角,意即「韓國風格」的視覺,「這是對畫面平衡感的巨大考驗。」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日本寶礦力水得2024年廣告視覺,在品牌一貫的青春、純粹、夏天氣之外融會進韓風的視覺語彙。(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為了傳遞「潛力就在你的身體之中」這一主要訊息,團隊及2位正值高中年齡的少女主角池端杏慈和椿,移動許多不同地點取景,最後主要選用了在黃昏校園中拍攝的畫面,「我使用了機頂閃光燈,加上演員微妙又帶點神祕的表情,營造出略帶陌生感的氛圍,和品牌以往的調性有些不同。」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日本寶礦力水得2024年廣告視覺。(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今年7月在首爾舉辦的展覽《景福宮的思索》(暫譯,Contemplation of Gyeongbokgung Palace),把這座已矗立630年的朝鮮王朝宮殿,轉化為一段以5條路徑和聲音構成的旅程,帶領參觀者在走動、觀看、聆聽的過程中,真正進入這個傳統場域的內在時空。

呼應這分敘事性,Siyoung Song也不以常規記錄文化遺產的方式按下快門,而是試圖創造能引導人深入觀看的影像。於是,景福宮內的6處景點——永濟橋、勤政殿、慶會樓、香遠亭、交泰殿、生果房在原本的莊嚴之上,也多了一絲他一貫追求的「陌生感」,「希望讓人略微不安,卻又想一探究竟。」

商案 v.s. 自我

至於精準捕捉一個人或品牌特質的關鍵是什麼呢?或許呼應自己曾一度熱衷的「紀實攝影」,Siyoung Song分享,「我努力不去失掉的,是真實感。不論在什麼樣的拍攝中,都會牢牢堅持這一點。」

他固然清楚這往往和商業攝影的本質衝突,「很多時候根本沒有足夠時間和拍攝對象真正建立連結,有時在現場第一次見面,說上幾句話,就要馬上開工。」然而,即便每次拍攝知名人物前他都會事先蒐集資料,但實際見面相處的感覺往往截然不同。「到最後真正重要的,是我帶著什麼態度和視角去看待被攝者。」

此外,他也習慣以單張以上的規模思考敘事節奏,「一張照片或許說不出故事,但當多張照片並置時故事就可能浮現。即便是一張看似沒有意義的影像,放在其他旁邊便可能產生全新的意義。」細膩的層次編排,是讓目光能多停留片刻的關鍵。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Siyoung Song操刀拍攝今年熱播韓劇《未知的首爾》海報,該劇由朴寶英、朴珍榮、劉慶秀主演。(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長久生活在商業攝影「多方協作」和「快節奏」的間隙中,Siyoung Song並不感迷失,近來甚至有感商案與創作的界線常常模糊。無論面對怎樣的專案,他總會努力編織一些「自我」放入其中,「即便時而可以80%,時而只有 30%,但商案的過程總是一連串的選擇,找到那個平衡,同時仍然讓作品保有自己的聲音,是一個持續的挑戰。

「雖然不容易,但也是我覺得商業攝影之所以有趣之處。」

他透露,在許久沒有從事純創作之後,最近越來越有一股「主動出擊」的衝動,甚至不局限於攝影,而是各種有趣形式的多方共創,目前已在著手籌備一個創作計畫,預計於明年啟動——已經令人期待,如此擅長為他人說故事的他,將用更加無設限的鏡頭打造出怎樣的影像時空。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Siyoung Song

畢業於紐約視覺藝術學院(School of Visual Arts)攝影系,2018年 成立個人同名工作室。主要活動於商業攝影領域,曾拍攝Red Velvet、TWICE、BTS、NCT 127、NCT DREAM、V(金泰亨)等諸多K-POP偶像,並和New Jeans(現NJZ)多次合作。近年合作品牌包括寶礦力水 得、BEAMS、CONVERSE、LINE creative、韓國New Balance Kids等,也擔綱影集《未知的首爾》海報及《Magazine F》、《Magazine B》封面攝影。

文|李尤 圖片提供|Siyoung Song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10月號《韓國設計特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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