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紗線療癒人心的簇絨工藝!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織品藝術家Eric L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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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捲毛線、一張畫布、一台簇絨槍與一整個下午,簇絨(tufting)織品藝術透過重複性的療癒工法,將線材梳理成靈感的霞光,一筆一畫織進布料中探索織品的不同質地,簡單的手法與無限的創意,拉起了體驗與織品工藝之間最近的距離。

從歐美紅到亞洲的簇絨(tufting)織品藝術近期成為一課難求的熱門課程,僅僅幾個小時,初學者也能做出有模有樣的創作,更吸引了許多非織品領域的創作者跨域學習,簡單、迷人的技法背後更是織毯工藝的歷史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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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將簇絨織片固定在塗上壓克力顏料的畫板上做成複合媒材創作,當跳脫織品思維便有更多發展可能性。

廣稱為「tufting」的工藝類型中,織毯可以說是其中代表,而簇絨槍(tufting gun)也是因織毯工廠而誕生。回顧人類製作地毯的歷史,西元前400∼500年波斯人便使用織框(Woven loom),將線繩透過打結(Hand-knotted)的方式織出花紋精美的地毯,後來逐漸發展成手簇絨工藝(Hand-tufted),相似的工法如俄羅斯刺繡與地毯鉤針,都是透過工具在孔隙比較大的布料上戳出毛絨質地,不但可以自由地做出圖案,也加速了花式地毯製作的速度。最初出現的織槍為木製、手動式,而自動式機械型織槍約在西元1930年出現於當時世界最大的地毯生產地美國喬治亞州的道爾頓市,約在2018年風靡於歐美、並延伸至工廠以外的創作,2021年底,這股療癒旋風更吹向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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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修整絨毛高低差、變換紗線質感與圖案,就能玩出簇絨數不清的變化。

簇絨工藝的運作原理,是透過穿有紗線的槍口尖端將線穿刺進底布縫隙,此時會在底布的後方形成線圈,暫時固定完成「簇絨」,織槍分為手動與自動,織物質感以圈絨(loop Pile)或割絨(cut Pile)呈現,如毛巾布結構一般的質感為圈絨,圈絨槍將紗線不斷織進底布中,紗環呈現U型結構。割絨槍口則設有小剪刀不斷把剛織好的圈絨紗環剪斷,紗環呈現W型結構,最終質感如絨毛。兩種技法搭配起來,再加上多元線材的應用與圖案變化,即可以在同一張布面上玩出許多質感與創意。

簇絨工作坊玩什麼?

以織物為主軸、專門探索材質創作的「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主理人欣秀、孟萱,以及視覺與織品藝術家Eric Liao,雖然創作風格迴異,但皆以不同於市面上商業化的簇絨課程,以更深入、多元而實驗性的教學分享織品工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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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性的動作與自由的創作方式,再加上完成度高的作品與療癒的織品質感,簇絨成為現在廣受歡迎的課程。

織品設計系畢業的欣秀與孟萱早些年從事知名運動品牌的鞋面針織設計,對於織品工藝瞭若指掌的她們,對簇絨的創作有著不同的習慣,欣秀喜歡割絨呈現的細緻圖案,並習慣以剃刀修整絨毛高度做出層次感的搭配;孟萱則喜歡圈絨織紋所帶來的粗糙中帶點工藝的感覺。早在2016年她們就注意到簇絨槍的出現,當時還需要透過特殊管道向工廠直接購得,使用與維修都要自己摸索,一開始為了挑底布、紗線與繃布框的張力做了許多嘗試,最後才找到滿意的純棉布與耐用的聚酯纖維布,分別使用於圈絨與割絨質感。也為了能夠盡情玩出織物的質感變化,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的簇絨課程提供了非常多的花式紗,如反光紗、段染紗、粗細節紗,甚至是她們自己手染的紗線,創作中也能夠將2、3條紗線同時織進布料中進行混紗。除了從圖案設計、配色與選紗進行的初階課程,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更設計了長達6小時、從繃布框開始的進階簇絨工藝課程,除了創意,也相當考驗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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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修整絨毛高低差、變換紗線質感與圖案,就能玩出簇絨數不清的變化。

而作品風格溫暖迷人的視覺與織品藝術家Eric Liao,2020年成立了織品工作室「Eric Liao Studio」,作品多以插畫再延伸為織物或服裝等創作呈現。Eric接觸織品設計大約有5年的時間,以織品創作探討自我療癒、人與情緒相關的議題,「我透過創作檢視自己的狀態、與內在的不安和解,也希望工作坊學員知道自己也能創造出能安撫內在小孩又有療癒感的作品。」也因此Eric規劃的工作坊之一,即是先透過冥想靜心與直覺繪畫,再進行簇絨創作,藉由自我探索的過程,逐漸發展自己創作時對於材質與配色的風格,並將成品做成毛絨絨的療癒抱枕。而為大眾開設的簇絨工作坊則是單純圖案創作,Eric同樣鼓勵學員玩材質、不要設限任何紗線的運用,體驗紗線的各種視覺效果和手感,化學纖維的粗糙、羊毛與羊駝毛的溫暖都能玩出不同變化,不同於著重工藝的工作坊,未來他也想在課程之中,加入更多觸發靈感的體驗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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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 Liao的創作跨足插畫、平面與織品設計,其中簇絨的作品除了有商業化的商品,也有藝術性的創作。

簡單也不簡單的簇絨工藝

簇絨的製作過程看似相當簡單,卻依然有許多需要掌握的細節與技巧,織造時的機器走位安排是欣秀、孟萱與Eric都相當在意的,織造路線就像素描的筆觸,若沒有先設計好路線,用胡亂塗鴉的方式進行,近看會不夠細緻,背面也會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線頭,最後在背面上膠的時候表面會不平整。同時他們也異口同聲建議新手以大色塊的幾何形狀構圖,因為初學者很難控制織槍轉彎,比較細的線條或細碎的地方較不容易織造。值得一提的是,專業的簇絨藝術家在創作時幾乎沒有圖案限制,甚至可以做非常細緻、多變的圖案線條,就算紗線已刺上去,還是可以用剪刀修剪想要的輪廓,只是需要非常多時間與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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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槍重量大約為兩公斤,想不到吧?因此簇絨課程也相當考驗體力。

對於紗線材質有深入研究的欣秀與孟萱,認為紗線的粗細度、彈性是需要考慮的條件,若紗線不夠粗會無法填滿布料縫隙,視覺上不夠豐盈,還可能會脫落;紗線彈性太大則會在織造過程收縮,彈性太小則會造成脆裂。平整的人造壓克力紗是市面上最常見、最適合新手的,不但價錢合理、容易清潔,織造過程也相對流暢;若想要追求溫暖又高級的質感,羊毛紗也是個好選擇。此外,雖然混紗效果很好,但也不建議初學者同時使用太多紗線,容易產生紗線自撚(互相扭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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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絨的線材選擇是影響視覺與手感的關鍵, 除了羊毛線,各式花式紗也廣受創作者青睞。

織完之後?簇絨藝術的更多可能

簇絨作品除了常製成壁掛、地毯、抱枕,鏡子、首飾盤,能夠快速展現織品質感的特性也相當適合應用於大型裝置藝術創作,發展性廣泛。像是2018年時阿根廷的藝術家Alexandra Kehayoglou以簇絨技法織就一件件大型的藝術作品驚艷眾人,「Alexandra會花一整個月在做整幅的作品。但這才是好玩的地方,邊做邊觀察與思考!」欣秀與孟萱也觀察到俄羅斯新興的簇絨藝術家創意力豐盛、作品跳脫對於簇絨的想像;而對於針織與紗線開發相當進步的韓國,作品細緻度高、對於課程與商品規劃也很完整。「絨毛高低差、紗線質感、圖案就能組合出數不清的變化!我們也喜歡將成品和不同材質做結合,比如將織片固定在塗上壓克力顏料的畫板上做成複合媒材創作,當不侷限簇絨於織品,而是將它視為一種元素時,應用範圍就更開闊。」欣秀與孟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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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的簇絨藝術家在創作時幾乎沒有圖案限制,甚至可以做非常細緻、多變的圖案線條。

Eric則相當關注讓簇絨在全世界紅起來的推手之一美國藝術家Tim Eads,他建立了網站「Tuft the World」分享許多有用的簇絨知識。而曾在時尚選品店初衣食午展出作品〈海洋編織〉的葡萄牙編織藝術家Vanessa Barragão也是Eric喜歡的織品藝術家,「我很喜歡觀察織品的表面質地變化和故事性,Vanessa能搭配不同織品工藝創造多元層次讓我驚艷!」此外,跨足服裝設計領域的Eric也觀察到簇絨於時尚產業的多元應用,甚至前幾年前紐約Parsons設計學院也有學生應用於服裝設計。「我覺得簇絨開啟了一個新的可能性,讓不同領域的創作者像是插畫、時尚領域都我覺得簇絨開啟了一個新的可能性,讓不同領域的創作者像是插畫、時尚領域都能透過織品發展更多元的創作,能讓更多人認識織品創作是件很棒的事情。能讓更多人認識織品創作是件很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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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品藝術家Eric Liao藉由溫暖療癒的創作風格療癒自己也感染他人。

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

畢業於織品設計系的主理人欣秀、孟萱,以織物為主軸專門探索材質結合創作的無限可能,除了織物商品設計,也舉辦織品相關的專業工作坊課程,分享織品工藝與創作的美好。

IG:@uncertainstudio

廖翊丞(Eric Liao)

出生於台北的插畫、織品創作者,於2020成立Eric Liao Studio。作品多以插畫為基礎,將織品為主的各類媒材轉譯延伸製成織物、服裝等不同的創作,探索不同質地的表現,透過多彩的視覺語言與豐富的表現層次,傳遞細膩的情感訴求。

IG:@eeericliao

文|馮興妍 

圖片提供|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Eric Liao 

場地協力|At The Venue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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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向內心深處,那份難以言明的「思慕」(yearning)指向何方?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由此概念開展,將疑問拋擲向歷史、身分認同、集體與私我的記憶,最後再回到自己。而在開展之際,我們直擊Ivana Bašić、Jacopo Benassi兩位藝術家的布展現場,看見他們如何構築所想,也相談他們的創作與心中所渴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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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opo Benassi的創作不可能事先計劃,更像是一場直覺探索的進行式。「我喜歡意外、沒有預設的狀態,許多東西都是 自然而然發生,這也許是我的缺點,但我的創作方式是真誠的。」在布展現場,他腎上腺素高漲地來回穿梭,正與策展人 之一Sam Bardaouil討論、拆裝作品:向上掛幾公分,完美!他 的「路障」一路從米蘭、熱內亞、亞爾梵谷基金會群展,現在來到了台灣,成為〈花都罷工了〉(Flowers on Strike)的一部 分。這概念最初來自義大利1968年的學運,而他也觀察到,台灣歷史正也是來自一場場抗爭。作品命名反映他對這世界的感受。

「這個世界配不上花朵,它既背離和平主義者,也背離所有反戰理念,所以花朵選擇罷工了。」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以不完美的浪漫探求未來可能

花,是他長久的創作主題之一。3月時Jacopo便來過台灣,深受故宮博物院的花卉畫作啟發,想為作品注入浪漫元素。他不願太過嚴肅地談論政治,「我想讓作品保持力道,但用諷刺的方式進入人們心中,因為太過暴力的東西反而會讓人逃避。」他帶了幾張明信片回旅館、畫了6幅畫,也在士林官邸玫瑰園待上了10個晚上,用閃燈凍凝住花尖的姿態。在他眼中,尖刺如同路障拒馬,既有保護功能,也警醒人們外來侵犯與弄傷自己的風險。

〈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一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一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而花刺繪畫、影像與鑄造的拒馬黃銅尖刺被他組合在一起,或懸掛、或放置在鐵書櫃之上;其下隔層中放著台灣藝術家的書籍,源於台灣這次作為靈感支持著他的創作。開展前,他正駐村在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這次年輕學生協作的黏土藍白拖、小鳥也被放置作品其間。他開玩笑,說抗爭時「扔拖鞋不會受傷,它們是橡膠做的、不會痛。」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布置期間。(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雙年展開幕時,Jacopo更帶來了一場《大龍蝦革命》演出。以拍攝地下音樂場景起步的他,曾在家鄉義大利拉斯佩齊亞經營著Btomic音樂俱樂部。直到一次,他意識到不該只作為攝影記錄者,他開始上台、把相機交給觀眾,角色翻轉了,觀眾也成為「Live Shooting」表演的一環。偉大的美國編舞家Trisha Brown曾說:「跌倒也是舞蹈。」這句話成了他的座右銘,「我理解到我的創作就是放手、讓我的不完美自由展現。」

如同相識的台灣表演藝術家林子寧,這次會在演出以台語唸唱,他也買了鑼鈸交予觀眾一同演奏「素人音樂」(musica andalfabeta),所有音樂、非音樂交會一塊,人們彷若跟他一同在路障間進行一場非暴力遊行,創造未來。「就像義大利Fluxus(激浪藝術)先鋒Giuseppe Chiari的概念:打破樂譜,讓音符掉落。這是一個混亂的時刻,但卻是真誠的,而我想要的就是這種真誠。」而問他這次也會將相機交給觀眾嗎?他大笑:那當然!

「沒有相機我什麼都做不了,透過它我可以進入曼陀羅般的狀態,所有事物都向我敞開。」

路障中是庇護與和平的伊甸園

在台灣的日子,Jacopo感受到一種與西方截然不同、一種源於人們相互尊重的寧靜。談到本次雙年展,Jacopo想到了「愛與和平」。尤其在與台灣年輕創作者的交流中,他感受到:「他們認同自己是台灣人,與老一輩對歷史的認知常有很大差距,好像各自在說不同故事,感到隔閡。所以我想將這次的作品獻給他們,我相信他們心中也有這份願望。」

稍早在瑞士蘇黎世,他也感受過相似的平和,在Mai 36藝廊個展的便命名為《Eden》——或許他始終在尋找一個失落美好的伊甸園。當觀眾置身路障之間,「我想讓人們體驗那個時刻,有點像諾亞方舟拯救世界,而我藉由路障庇護了人們。」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於作品〈花都罷工了〉之前。(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Jacopo Benassi

1970年生於義大利拉斯佩齊亞,目前於當地生活與創作。曾是 汽車修理工,1980年代在龐克社區中心Kronstadt中,受朋友 鼓勵開啟創作之路。由地下音樂場景開始接觸攝影,發展出以 閃光燈抹除景深的代表性風格。2011年於家鄉創立Btomic俱樂 部(∼2015)。近年創作跨足攝影、雕塑、繪畫與表演,發展 出「Live Shooting」表演形式,將音樂、身體與即時攝影融為 一體。

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

展期|2025.11.01-2026.03.29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文|吳哲夫 攝影|林科呈 攝影助理|李易蓁 圖片提供|各單位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La Vie 2025/11月號《懷舊新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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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Ivana Bašić的作品,你或許難以明確形容眼前所見:是超脫現實的外星異形生命體?似人非人,像某種來自地球的生命形式也不全似?對她來說,創作是對現實世界的超越。她形容整個過程是場「有序的混亂」,她的工作環境總是鬆散而開放,以迎接任何不可預知的可能。一件雕塑的創作過程非常漫長,甚至可長達15個月。她分享,等待想法成形如同冥想。「我常獨自一人在工作室裡,連續播放同一首歌好幾個月,嘗試創造某種淨空的狀態、抹去來自這世界的影響。如此,我便能繞過現實,進入另一維度。」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走過童年戰火,雕塑超越生命的哲學

「我祖母總告訴我:『兄弟、鄰居反目成仇,然後突然開始互相殘殺。』一切都是超越理性的。」

現居紐約的Ivana,童年經歷過1990年代扯裂南斯拉夫土地的戰爭。她說,她們的記憶常停留在戰前的美好,聽到前南斯拉夫音樂總不自覺含淚。現實的不確定,令她感覺一切可能隨時崩潰,消亡的結果終將會降臨己身。她以物質隱喻對生命的看法,像容易消亡的蠟經常用來隱涉短暫的肉體;看似吹彈可破的玻璃則代表生物的呼吸;青銅堅韌如盔甲;而不易氧化和腐蝕的不鏽鋼,則象徵超越時間、作用於生命的不可抗力,甚至是暴力。

〈氣動激情〉局部。(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氣動激情〉局部。(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參考了神聖建築的視覺語言,以及「聖母無玷之心」等宗教概念,打造〈氣動激情〉(Passion of Pneumatics)。「我用一塊雪花石膏取代了太陽或心臟的概念,太陽射線則由氣動錘取代,慢慢將石塊敲擊成塵埃。而錘子的節奏與我的呼吸同步,整個過程也如同身體緩慢消減的過程。」生命在呼吸的代謝中新生與垂敗,礦石回歸塵土又將被大地重塑,萬物在她眼中是不斷的輪迴。

探尋生命無限的精神潛質

這次北美館委製的新作〈靈變〉(Metanoia)同樣是氣動雕塑,造型如蓮花向天綻放;霧氣透過植物萌發般外延的管道,由周圍散落種子般的口器噴湧而出。她解釋,作品靈感來自南斯拉夫未來主義的「Spomenik」紀念碑。這些碑體是建構南斯拉夫國族神話的一環,象徵接納過往的失落與創傷,並共同構築一個國家的未來嚮往。那些混凝土碑體欲要對抗時間卻終將敗毀的徒勞嘗試,尤其令她動容。

〈靈變〉,2025,與Saba Mahdavi 及bespoke. Sur-Mesure Engineering Studio共同製作。(圖片提供:藝術家及Albion Jeune 和Francesca Minini 版權所有,由2025 台北雙年展委託製作,本作品承蒙 Leonie Lang 及Marc Muller慷慨支持,得以實現。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靈變〉,2025,與Saba Mahdavi 及bespoke. Sur-Mesure Engineering Studio共同製作。(圖片提供:藝術家及Albion Jeune 和Francesca Minini 版權所有,由2025 台北雙年展委託製作,本作品承蒙 Leonie Lang 及Marc Muller慷慨支持,得以實現。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那種想要離開地面、脫離束縛、向上飛升,向更偉大的力量敞開自己,將自己的人性、痛苦和創傷都獻祭出去,藉此獲得救贖或治癒的渴望,正接近我的作品所想呈現的姿態。」

「我覺得台灣和中國的歷史,與南斯拉夫的境遇非常相似。我們都經歷過分裂,在這裡展出是很完美的,可以將這些共通的經驗和歷史帶入對話。」談到「思慕」的概念,Ivana分享她心中那股強烈想要超越現實世界的想望。她提到,人們經常會因觸及到生命的藩籬而感到失落。「但這說明了一件事:我們怎會知道『失落』的感受?除非我們潛意識深處本就知道,有一個無限、永恆、沒有限制的世界存在,而我們曾身處其中,知道那是怎樣的感受,而不是我們所處的這種生命形式。」她相信,我們只是忘了原有的可能,因此身體的消亡或許也代表自由的一刻。而藉由創作,她想繼續探知人的存在,以及我們真正的潛能究竟是什麼。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 Bašić與作品〈氣動激情〉。(攝影:林科呈;攝影助理:李易蓁)

Ivana Bašić

1986年生於南斯拉夫貝爾格勒,2010年起於紐約生活與工作。擅長雕塑創作,以蠟、玻璃、不鏽鋼、 雪花石膏等材質,探索身體的脆弱與變形,深受她 童年經歷南斯拉夫內戰的創傷記憶影響。近期展覽 包括柏林Schinkel Pavillon(2023、2024)、巴黎 Lafayette Anticipations(2023)、布拉格國立美術 館(2021)等。

2025台北雙年展《地平線上的低吟》

展期|2025.11.01-2026.03.29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文|吳哲夫 攝影|林科呈 攝影助理|李易蓁 圖片提供|各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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